王希孟见眼前的年轻人如此聪颖,心中也甚是欣慰。随后索性坐了下来,像似在回忆往事一般,慢条斯理地悠悠道:“没想到老朽隐居五十余年,竟还有人记得老朽,你这娃娃倒是有心了……”
“老人家,请恕晚辈冒昧……”
叶宇正要说话,却被王希孟挥手打断,随即饶有深意地笑道:“你称老朽什么?”
“额……”叶宇微微一怔,随后欣喜如狂施礼道:“学生,拜见恩师!”
说着就要下身跪拜,不过却王希孟用干枯的双手托起:“好了,老朽隐居半世,又岂会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你双腿不便就免了,彼此心中有师徒之情便可!”
“恩师所言极是,不过学生有一疑惑,不知恩师可否解惑?”
“呵呵!你是想问,老朽为何在声誉盛极之时退隐于此?”王希孟早已看出了叶宇想问什么,于是颔首仰天笑了起来。
叶宇也只能讪讪一笑,表示默认了王希孟的猜测。
“世人都说恩师您病逝……”
“病逝?”王希孟听到这两个字,却流露出少有的落寞,微微一叹自语道:“皇家史记,又有多少能当得了真?可即便如此,世人却也愚昧地深信不疑!”
一听到皇家二字,叶宇心头不由一惊,看来五十年前的宫廷画师王希孟销声匿迹,并非表象那么简单。
“此事,以后会慢慢告诉你!既然我已收你为徒,那往后练习作画,切不可有丝毫懈怠!老朽时日无多,但愿在我有生之年,能倾囊相授于你……”
“恩师,您……”
王希孟摆了摆手,示意叶宇不用在说什么:“人过七十古来稀,老朽近八十高龄也知足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宇几乎日日在草庐学习作画,而王希孟也是毫不保留的倾囊相授。而叶宇的画工基础与领悟能力,让王希孟也是惊叹不已。
用王希孟的话来说,能在晚年收下叶宇为弟子,既是叶宇身为徒弟的机缘,也是他作为师傅的荣幸。师徒二人在此时相遇,让人不禁感到相见恨晚……
山中无岁月,世间已千年,转眼之间便到了九月中旬。这几日来安府的贡院外,可是聚集了不少读书人,其原意就是这几日便是发榜之期。
每日里在贡院门口都会聚集打量的学子,一时风景倒是蔚为壮观。只是在这群焦急的读书人中,却独独少了叶宇的身影。
贡院对面不远处的茶楼上,叶明智与李墨二人坐在窗前,看着人头攒动便闲适的唠起了家常。
“近期为何不见那个叶宇,莫非他胸有成竹不成?”李墨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饶有玩笑的随意问道。
一提及叶宇这个名字,叶明智就不由得一阵恶心,随即愤恨道:“就凭他?废物永远是个废物,还想科举入仕,然后封侯拜相?痴人说梦!”
“诶,明智兄不可掉以轻心,那叶宇若论文采丝毫不逊色李某,若是他今科中了举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明智兄,以后可就再也抬不起头喽!”
“哼!依我看,此次滁州一地,能中举的屈指可数。想必你也知道,这考场上可是有一份没有题目的考题!谁他娘的知道,这主考官是什么意思……”
叶明智轻泯了一口茶,随即却是眉头一皱,将茶盏丢在了桌案上,对身旁的堂倌伙计呵斥道:“本少爷不饮这茶,换一壶好茶来!”
“客官,这茶可是用了本店最好的茶叶,您……”堂倌伙计站在一旁,露出一脸的为难之色。
李墨看了一眼愠怒的叶明智,随即冲堂倌伙计摆手道:“你下去换一壶茶,只要不是这茶叶煮的茶,这位爷都不会介意!去吧!”
“呃,好嘞!二位客官稍等!”
堂倌伙计端起茶盘,一溜烟的出了厢房。
“明智兄,一壶茶水而已,何必动了肝火!这茶叶虽说不是龙团胜雪,但不得不说,这毛峰茶叶煮的茶倒也别有韵味!”
“这个野种,不仅将我叶家瓷器买卖的根基毁了,还以此茶冲击了我叶家的茶业!我岂会去饮这个野种制的茶?”
叶明智的话倒是让李墨来了兴趣,于是追问道:“对了,明智兄!为何你时常称那叶宇为野种,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缘由?”
“额……这个……”被问及此事,叶明智突然间有了些许犹豫。
李墨看在眼里猎奇之心更胜,于是佯作不悦讪讪道:“看来明智兄,还是拿李某当外人,不说也罢!”说着便端起茶盏,将身子挪了挪不再看叶明智。
“李兄莫要误会,此事说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李兄倒也无妨!”李明智沉吟了片刻,接着道:“大伯在世之时,年过不惑依旧未有子嗣,其中缘由即便叶某不说,李兄也应该知晓吧!”
“坊间传闻叶夫人乃是一悍妇,不许你大伯纳妾,而叶夫人又多年不见生养子嗣!最后还是前往菩萨庙求子,这才有了那叶宇……”
“咳!你也说了那是坊间传闻!”叶明智说到此处,特意调低声音,靠近李墨低声道,“那不过是大伯为了颜面,才让婶婶背负了一个悍妇的恶名,以此掩饰他难能生育的隐疾。当年大伯夫妇二人出外游历一年,结果回来之时,叶宇那小子也就跟着来到了叶家!”
“那也许你大伯在游历的途中遇到某位高人,解决了这生育问题,叶夫人十月怀胎诞下子嗣也不是没可能!难以生育,并不能说明不能生育……”
叶明智吧嗒了两下嘴,似乎被李墨的反驳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随即强词道:“反正这个叶宇出生很是蹊跷,一定是野种!”
一旁的李墨听了却是暗中冷冷一笑,心道这是在为霸占你大伯的家业找借口。虽然心里这么想的,但嘴上却颇为认同的点头道:“叶兄言之有理!”
“扯远了,今日就是放榜之期,不知叶某能不能中举!”叶明智透过窗户,望向对面的贡院大门,方才轻松写意的他,此刻却难掩焦虑之色。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贡院大门缓缓打开,一名官员模样的中年人,手持黄色榜单出现在众人面前。随后由两边官差在前方开道,众人屏住呼吸自觉的让开了道路。
中年官员环视众人后,迈着官步走到了贴榜处,将宽大的榜单贴了上去。随着官员刚刚离开,围观的众多学子便一拥而上围了水泄不通!
桂榜之上先后排了十二人的名字,这不由让众人倒吸了口凉气。以往科举取士,一州中举的名额至少也有二十余人!如今却只有十二人,这实在无形的竞争啊!
“哈哈!我中了!”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大呼小叫的,在哪儿?”
“你看那!第十名!”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欣喜若狂的指着榜单开心道。
中年人的话音刚落,人群的另一个角落也发出一声惊呼:“哈哈哈,我也中了!第三名!哈哈!老朽考场历经几十年,如今终于位列前三……”
“喂!老人家,老人家……”一声惊呼之后,换来的却是众人的惊呼,因为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由于情绪激动昏了过去。
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众人对榜单的热忱,人群中不时发出一声声赞叹与欣喜,也有不少人垂头丧气的挤出人群默然离去。
虽说一朝成名天下知,数载寒窗却是苦了千万人!
贡院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内坐着秋兰与苏月芸,这时的苏月芸神情似乎有些紧张,时不时的探出头来等待着什么。
坐在身边的秋兰见苏月芸如此坐立不安,随即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嗨,月芸姐姐你就再等等,阿宽马上就会回来报信的!”
“那个阿宽认识字吗?”苏月芸还是不放心,旋即问了一个很有水准的问题。
“你放心好啦,阿宽虽说识字不多,但少爷的名字他还是记得清楚!”
苏月芸见秋兰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于是没好气的嗔怪道:“你这丫头,这都放榜了,还这样轻松!跟你家少爷一个性子,一大早连个人影没见着……”
“咯咯咯!少爷可是说了,‘只要该做的都做了,结果其实并不重要!况且也无力挽回!我已经尽力,即使失败也不会后悔!’”秋兰俏皮的扮作叶宇的模样,压低声音学着叶宇说起话来。
“你这鬼灵精,真拿你没办法……”看着秋兰有模有样的扮作叶宇,苏月芸也不禁掩面笑了起来。
这时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听到有人喊道:“秋兰姐……”
秋兰一听这声音便急忙探出头,冲着跑来的阿宽急切地问:“阿宽,看到了没?”
“看到了!……”阿宽跑到马车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粗气。
“快说,你家少爷榜上是否有名?”苏月芸等不及的也探出了头,不顾及大小姐的矜持,一把扯过阿宽焦急的追问道。
阿宽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自从叶宇扩充家苑之后,就成了打扫书房的一名书童,平日里与秋兰倒是熟稔。此刻被陌生地苏月芸一拉扯,倒是让他这个青涩男孩不好意思了。
不知是由于疾走的缘故,还是青涩的缘由,神情尴尬地阿宽怔怔道:“上榜了!”
阿宽的回答让苏月芸神色一松,而秋兰则是欢喜之余,十分焦急的追问道:“少爷名列第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