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
赵恺正欲要辩解,却被赵昚直接打断:“为君之道,若是没有这种意识,那就是昏庸之象,你有此想法,朕不怪你!”
“如今朕已经罢免他的职务,只留下爵位以及虚职。朕希望,这是惩罚他最后的底线。太子,记住你今日给朕的承诺,去处理政务……”
“是,儿臣告退!”赵恺起身,神色庄重地起身离开了御花园。
微风吹过,带着夏末秋初的一丝凉意,赵昚端起茶盏,随后又轻轻放下,自言自语道:“若不是因为那枚钥匙,朕或许会认下你,你我父子也可以坦诚而处,可是……”
远在福州的叶宇,没多久便接到朝廷罢免的旨意。
书房里灯火萦绕,叶宇用手指旋律的敲击着桌面,身子斜躺在特制的椅子上,似乎闭目陷入了凝思状态。
倏然,百里风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随后将一摞类似账本的东西,放在了叶宇的桌前:“叶兄,上次你安排的事情已经办妥,这里是详细名单记录!”
“可有遗漏?”
叶宇轻声随意一问,百里风却是沉吟片刻,认真道:“若是说没有遗漏显然不可能,不过这里至少已经是罗列了大半人数的名字!”
“嗯,如此也算初具成效,辛苦你了!”
百里风只是报以微笑,但是见叶宇神情有异,于是关切地问:“叶兄,是不是病情又发作了?”
“没有,石竹山一行虽没能得以根治,但却起到了缓解病痛的效果。钱神医可是说了,长期服用他的丹药,叶某至少可以续命三十年,所以,你不必担心……”
叶宇说着缓缓睁开双目,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百里风不为所动,而是轻声问道:“真的是三十年吗?”
“怎么,你不相信?”
“百里倒是希望是三十年,至少三十年的时间,还有很多机会寻医诊治……”
百里风说着却是隐忍莫名的伤感,微微侧过脸去,叹了口气:“可惜你的眼神出卖了你,说,究竟是多久?”
“三年……”叶宇没有想到自己终究没有掩饰过去,最后只得道出了实情。
“三……三年……”百里风闻听此言犹如雷击,将方才进来的喜悦心情一扫而空。
他怔怔的看着叶宇,心中却是油生一股苦楚:“弟妹们知道这件事吗?”
叶宇摇了摇头,苦笑道:“说了,不过答案是三十年……”
“唉,真的没有根治的办法吗?”
“至少,目前还没有!”
叶宇平淡地回答着,随后摆了摆手转移话题:“好了,不谈这个了,收集了这些东西也耗费你不少心神,还是下去歇息!”
“……嗯,百里告退!”
待百里风离开,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叶宇并没有处理公务,因为他已经不再是福建路安抚使,如今的他不过是个闲职累身的安乐侯。
就这样沉静的气氛维持了许久,倏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让叶宇微合的双目猛然睁开。
“你终于来了,请进!”
叶宇话音刚落,从门外推门而入一道黑影,头戴青铜面具,正是火莲教教主。
“本座是不是迟到了?”青铜面具背后,发出阴沉的声音。
叶宇笑了笑,伸手示意道:“刚刚好,请坐!”
坐下来的黑袍人,面向叶宇看了片刻,然后语气古怪地问:“病情是否好些了?”
“有劳教主挂心了,叶某病情尚算平稳,还是谈一谈正事~”
“哦?那好,说一说你传讯给本座的用意!”
“杀人,杀很多人!”
叶宇说了一句毫无根由的话,让黑袍人蓦然一惊,随即凝声问:“什么意思?”
“这里是要杀之人的花名册……”叶宇说着,便将百里风送来的一摞花名册推到了近前。
随后又从桌案上取出一份名单,也随即放了上去:“而这张纸上的名单,你不仅要予以灭口,还要给我查清他们的财物,以及官场上的所有关系网!”
黑袍热没有去碰那一摞名册,而是看着叶宇询问道:“说说理由,你应该知道,火莲教虽被朝廷视为邪教,但所杀之人都奸恶之徒,不会无故滥杀无辜!”
“你此前曾问我,恭王赵惇是不是还活着,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不仅还活着,叶某还与他联手合作。此人为了表达诚意,所以就策划了散播传言之事……”
“哼!此人果然没死,这么说,近期风言风语的传言,是你默许了赵惇的作为?”
“是的!”
“愚蠢!你可知如此做法,会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如今你被撤职,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本座早就说过,关于你的身份,不要去指望那个赵昚会认你!”
“在他的眼里,根本没有亲情可言!有的只是无上权欲以及皇族的延续,而你即使与他是父子关系,但到了关键时刻,也会毫不留情将你除之,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畜生!”
“……”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让这个一向冷漠的火莲教主,会是如此激动与失态。
这是叶宇事先所没有预料到的,但也是极为好奇的心中开始盘算起来。因为从对方的言语之中,他听出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怨恨。
虽然叶宇心里清楚,帝王之家都是冷血无情,但是他倒是不信赵昚会真的杀他。
这当然不是盲目的感情分析,而是孝宗赵昚在对待福王的策略上,就已经看出了赵昚不是一个果决铁血的皇帝。
这是缺点,但同样也是优点。
待对方情绪稍缓之后,叶宇试探性的问:“教主,你究竟是谁?”
“我是……”
话到嘴边却泛起了犹豫,随后收回了自己的话,转移话题道:“当时本座就提醒过你,这条证明身份的路走不通,即使你走通了那又如何?”
“你要知道,你身上有一半柴氏的血脉,赵家的江山窃夺于柴氏,你觉得大宋的江山会让你一个外人登基为帝?”
叶宇不做反驳,因为这种情况也早已经考虑过来,所以心平气和地问:“当初在京城,你说有办法证明叶某才是天子,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一说了?”
“不行,如今还不是时候,告诉你也是无用!”
对方斩金截铁地的拒绝,叶宇却也是毫不退让半分:“教主如此说,与画饼充饥何异?”
“你,有的选择么?”
“呃……”
叶宇被对方这么一问,也是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便换了话题:“叶某可以不问,但也不要让叶某等得太久,这些花名册上的人,你要将其全部除之!”
“这些人是赵惇的爪牙?”话说到这里,黑袍人也渐渐猜到了花名册的来源。
叶宇点了点头,毫不避讳道:“不错,这些正是叶某派人调查的赵惇余孽!教主嘲讽叶某与赵惇合作是愚蠢之举,岂不知叶某也是顺水推舟而已……”
“教主觉得,叶某不与赵惇合作,那赵惇就不会抖出这些传言?”
“这……”
叶宇呃反问让黑袍人沉默了,因为正如叶宇的话中深意,即使叶宇不与赵惇合作,赵惇为了绝地反击从中取利,势必会将叶宇推上台面与赵恺抗衡!
而增加叶宇抗衡筹码的,其实就是一直隐藏的皇子身份,所以无论叶宇与不与赵惇合作,其实最后的结果也都是这样!
叶宇见对方语塞沉默,于是又道:“所以,既然明知结果都是一样,为何做一些有利的部署?赵惇用来表示他的诚意,而我叶宇为何不顺水推舟,借机将他的潜在爪牙悉数拔出?”
当初叶宇与赵惇的一次会晤,看似闲谈琐事,之后又是愉快的达成了共识,殊不知各自都在暗中布了一个又一个局!
赵惇想利用叶宇做先锋当炮灰,这一点叶宇其实心里很清楚,但明知是被对方算计,却毅然而然的与之合作,那就预示着有更大的利益,值得他叶宇去以身犯险。
赵惇为了传言的迅速性,所以启动了本身的爪牙势力,而这正是叶宇所要看到的。
恭王赵惇,当年可是盛极一时的亲王,依附以及暗藏的势力,谁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仅凭当初清剿那些台面上的乱党,根本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赵惇的实力隐藏极深,远比福王赵琢还要具有危险性。
这其中除了赵惇是皇帝亲子,身居亲王容易培植势力之外,更要紧的是赵惇叛乱时间很短!因为时间越短,那些潜在势力就很难浮出水面。
当赵惇失败的那一刻,原本蠢蠢欲动的势力,又开始了蛰伏状态。这些人的蛰伏,除非由赵惇亲自去启动,否则根本无从查起。
这也是叶宇当年有意放走赵惇的原因之一,因为对待敌人可以彻底踩死,但是在踩死敌人之前,也要将一众余孽爪牙剪出,否则将会是隐患无穷!
所以叶宇借此机会,让赵惇误以为他上当,迅速启动隐藏的爪牙势力,而他则早已是广布罗网,等待着这些爪牙的出现。
“欲擒故纵,看来是本座错怪你了!”
黑袍人听了叶宇的分析之后,虽然依旧是冷清的话语,但是言语之中已经隐含了赞赏之意。
不过随后话锋一变,质疑道:“既然你深知赵惇是在利用你,那你为何不利用这些人名单,让赵惇去搅乱这趟浑水?”
“若是以前,叶某一定会榨干赵惇身上能利用的价值……”
叶宇说着揉了揉额头,随即缓缓起身,站在窗前身形落寞道:“可是如今我不能再等了,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再去蹉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