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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引 第三百八十一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三)

杜维桢站在一旁,历来挺直傲岸的背却不知不觉弯下去了,微微垂下的头显得有些颓丧,他想反驳朝臣的话,可是讽刺的是,无可辩驳,他们说的都是实话,他的知己,交心的朋友,确乎成了叛贼,且手上还不知道沾了多少昆国士兵的鲜血。

龙椅上,景元帝有些虚弱地靠着椅背,他的身体本来不应该来上朝了,可是兹事体大,他还是选择将身体先放在一边。

听完朝臣的话,他才把目光投向自上朝后就一直没有讲过话的太子,从他的角度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景元帝知道,他这儿子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

“从今日起,不准再提让穆生白回来一事,他现在是彻彻底底的叛贼。”他接着还点名了几个将军带着人去支援山河城。

讲完这一番话,景元帝已经是汗如雨下,面色苍白,只得下朝,让人带着回寝宫了。

杜维桢从恍惚中醒来,刚刚消化了景元帝一番话,就放心龙椅上已经空了,他便匆匆赶去了金銮殿,他想和景元帝商量一下穆生白的事情,他不想赶尽杀绝。

可是当他进去时,看到的就是景元帝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剧烈的咳嗽声响彻宫殿,,整个人就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像个灯枯油尽的枯槁老人。

看见他进来,景元帝也只是虚弱地靠榻上,轻飘飘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杜维桢的心蓦地就酸涩起来,一颗劝说的心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刚才那点儿女情长也渐渐消失了,他现在只有眼前突然苍老的男人以及昆国万万百姓,从国家的角度,穆生白不该留,也不该抱有希望。

“父皇。”

他过去坐在床角,帮景元帝掖好被子。

景元帝微微一笑,有些了然,又有些苦涩,“父皇知道你来的目的,你和穆生白感情深厚,肯定是不忍心伤害他的,但是桢儿,现在当以国家大事为重。”

“我知道的父皇。”杜维桢立马表示,“儿臣会竭尽全力辅佐您,您今天下的这个决定。”

杜维桢闭眼,遮住眼底的苦涩,但下一秒睁开,只剩下坚定,“儿臣同意。”

“好,父皇的乖桢儿。”

景元帝干瘪犹如枯死的树皮的手,温柔地搭上这个已经不再是小孩了的太子的头,眼底的慈爱是不作假的真诚。

杜维桢眼睛突然有些酸,他把脸别过去,不想让父皇看到他这副样子。

山河城地处平原,四季如春,每到夏秋交替的季节,那一望无际的田野总是姹紫嫣红,各种果树都密密麻麻挂上了果实,香飘四野,远远望去,只觉得身处美妙的桃花园。

可是今年却不一般,没有了总喜欢成群结队出去摘果子然后吟诗作对的读书人,因为这里开战了。

山河城外杀喊声似乎要将这片天空掀开,穿着不同军装的尸体密密麻麻叠在一起,血腥味将香甜的果实味染上了怪异。

这场战已经开始五天了,羿丹这边有输有赢,但终归是赢面占多数,即使输也是险输。

穆生云每天都听着己方苦恼的抱怨,看着来来往往将军士兵惆怅的表情,心中有个大概了,若是没有意外,这座城怕是又要丢了,可是他才解毒不久,伤势堪堪恢复,且就算是完全恢复了,他也起不来什么作用。

不想每天待在床上像个废物一样被人照顾,但是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他决定回去找师父,师父对生白的了解远胜于他,若是师父亲自和生白面谈,保不齐事情会有转机。

穆生云是个果断之人,说做就做,直接让人告诉了杜月妍自己回去的事情,然后就带着黎清等人走了。

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不能日夜不停歇地赶路,所以只得在路上休息,浪费了不少时间,但紧赶慢赶,终究还是在四天后回了流云山庄,当时他们狼狈的样子活像几个乞丐,开门的下人差点认不出他们将他赶出去,所以穆生云回去先去洗漱了一番才去找穆长风,不然就太过失礼了。

穆生云将先在山河城的事情告诉了他,询问他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穆长风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他这小弟子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愧疚之余又有些担心,连忙召集其他弟子一齐商量。

最后决定的结果是一起去山河城找穆生白,想将这小子抓起来教育一顿再说。决定下得很快,前去的人选也决定下来了,留几个人下来看守,其余人包括雾岚和穆生云前去山河城,而穆长风则是一定要去的,他觉得这件事情是因他而起,也应该由他去解决。

穆生云是在山庄用上好的药材修养好才跟着他们去的,众人都不是武功平庸之辈,就算赶上一天一夜的路不休息也不会疲倦,所以这次只用了两天他们就来到了山河城。

但是穆长风并未带着众人掺合进羿丹和昆国两国之间的战争,流云山庄一向超脱世外,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如果这一次偏帮了昆国,那么他们在羿丹眼里就相当于和昆国绑在了一条船上。

所以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也只是单单为一个穆生白。

穆长风很久没有出过手了,不是因为年龄原因实力衰退,而是很久没有一个人值得他出手,以他的功夫,进出军营尤如囊中取轻而易举。

在深夜之时,孟浮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在睡梦中被带出来,也许是因为对于穆长风太过熟悉,潜意识中对他不设防,所以即使换了个地,他还是安稳地睡着,直到感受到十股灼热的眼神,他才睁开眼睛。

如墨水般深黑的眸子有看到头顶陌生的屋顶,以及周边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是又无比熟悉的人,他有一瞬间的怔然,甚至还难以置信地闭上了眼睛,再颤颤着睁开,直到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他在做梦,迷茫才瞬间褪去,只剩下冷然,就好像那些都是一群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