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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 六六五 当日岳武穆,今朝连子宁

(冰山逐渐展露,猜猜连子宁的计策。另外,打滚求订阅啊兄弟们,支持一二吧……)

他身份隐藏的极深,从来就没以为会有被人揭穿的那一日,这会儿心中之惊怒可想而知。而且他在这奉政乡已经是生活了三十多年,亲人关系无数,实在是不敢有任何的差错,因此被人掀出这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秘密,已经是起了杀心。

他的右手垂在桌边,便要对一边的家仆做出一个手势来,那手势,乃是代表着立刻召集人手,把眼前所有人杀光。虽然这些青衣汉子唐通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身手不凡而且多半出身军旅,但是这宅中他足足养了百余名家仆,这些家仆昔日都是极为凶悍的海盗,后来虽然从良,但是这身手却是从来未曾放下,手中更有他高价购来的强弓硬弩等违禁军品,杀光眼前这些人不过是等闲事耳。

等等?出身军旅?大明朝南七北六十三省,道儿上能用训练军队的法子来操练手下的,可是只有那一个啊!

自以为猜到了来者的身份,唐通顿时是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有任何杀人灭口的想法。

城瑜微微一笑:“其实我们的来意也很简单。”

她顿了顿,继续道:“想请唐老爷子带着您手底下那些船厂的伙计和老工匠们,跟我们北上,为我们造些大船而已。”

“什么?”唐老爷子顿时是脸色涨的通红,心里生出一股被羞辱的感觉来,他重重的一拍桌子,厉色道:“白旗主,你莫要欺人太甚,别人怕你们白莲教,老夫可不怕!”

“白旗主?”城瑜不由的愕然:“什么白旗主?你以为我们是谁?”

王虎更是冷哼一声,把一个物事往桌子上一扔:“看清楚了,我们是武毅军所属,可不是什么劳什子的白莲教!”

“武毅军?”

精铜打造的腰牌摔在桌子上,上面的武毅军三个字跳到了唐通的眼中,顿时是让他瞳孔一缩。

他没想到自己猜错了,而且这个错误还不小,竟然把武毅军错认成了白莲教。问题是,武毅军比白莲教更加的不好惹,白莲教毕竟不是朝廷,不是官,他们想要对付自己,就得用私底下的江湖手段来解决,而就算是他们向官府举报自己,也不一定能拿出多少证据,官府也未必信他们。

可是武毅军不一样,武毅军也是官,他们要对付自己,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便是自己无罪也能给打出罪来——更何况证据捏在人家手里?

唐通怔怔的看着桌子上那一面铜制腰牌,过了许久,终于是颓然叹了口气,他抬起头,面色灰败,似乎瞬间老了十岁:“老夫有眼无珠,得罪了诸位大人,还请见谅。说罢,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老夫一定尽力而为。”

王虎道:“还是方才那事儿,我家大人要组建水师,松江两岸大木无数,却苦于无技工,无匠师,是以特意请唐老太爷您带着人过去,在松江南岸建造船厂。不知唐老爷子意下如何?”

唐通看着他,嘿然一笑:“我还敢说不乐意么?”

王虎哈哈一笑:“唐老爷子,你也甭把事儿想的那般坏,以我家大人的仁厚性子,你若是去了,造船有功,一个官差少不得你的。到时候你可就是官,不是民了,以前那些破事儿,有咱们武毅军挡着,便是别人知道也不敢一提。老爷子啊,对你来说,这可是个难得的大机缘!”

唐老爷子毕竟年岁大了,方才一心想的就是故土难离,老来受辱之类的念头儿,这会儿被王虎这般一提醒,才猛地想到这一茬儿,一拧过这个劲儿来,顿时心中涌出一阵狂喜。

我要当官儿了?我能当官儿了?

他还有些不敢置信。

由于传统思想的力量,在封建时代的盗匪们,最为渴望的,便是官府的招安,他们也知道自己卑贱,不容于世,还是当官儿受招安乃是最好的选择,也能光宗耀祖。在这件事儿上,宋江是很明显的一个,却不是唯一一个。

浪里白条儿唐老爷子显然也摆脱不了这个范畴。

他长身而起,绕过桌子,向着王虎深深一揖:“多谢这位大人抬举,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王虎一笑:“本官武毅军军情六处千户王虎。”

这时候城瑜忽的问道:“唐老爷子,方才你说那白旗主,是什么人?”

“江湖传闻,白莲教锐金旗旗主也是一位极年轻的女子。”唐老爷子尴尬一笑:“老夫眼拙,刚才却是把大小姐错认为她了,着实是惭愧。”

城瑜唔了一声,便也不再追问。

既然解决了最大的问题,打成了共识,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简单了。

唐老爷子传下命令去,所有船厂全部歇工整顿,拆卸各种设备,拉车绑好。并且通知所有工匠杂役,东家要去松花江建造船厂,愿意去给大价钱,加三成的工钱,管吃管住。

这时候,城瑜和王虎方才知道,原来奉政乡这些船厂看似各有东家,实则真正的大东家只有一个,便是唐老爷子——他在过去三十年的时间里,用各种手段黑的白的把这些船厂都给收购成了自家的产业。

他几乎已经是垄断了大半个福建的造船业。

城瑜两人不由得更是庆幸这趟来着了,若是按照原来的计划,一家船厂一家船厂的去谈,一是人家未必愿意被收购,二是就算是被收购了,那些船工也未必愿意去极北之地。而现在,武毅军和唐老爷子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省了几个月的力气。

唐老爷子老尔弥辣的性子,做事很是雷厉风行,不过是三日的时间,各种事项边都已经准备完毕。

那些船工匠师,虽说有故土情节,不过看在涨了三成工钱的份儿上,还是有七成的人选择了北去。

三日之后,正式出发。

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个盘踞闽×清的豪族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江南水网发达,他们将一路坐船通过京杭大运河到达天津卫,然后出海北上,作为新航线的第二批通行者,赶到镇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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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已经是武毅军渡江的第六日。

“滞留三日?滞留三日?这究竟是为什么?连子宁这等人物,不会不知道把握时机之重要性,他经历大仗无数,更是深明占据稍纵即逝之道理,却是为何要在那鹧鸪镇中硬生生的等待三日的时间?”

阿里者卫大帐之中,阿敏正在冥思苦想。

他手摁在桌子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桌子上地图,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他已经得到了武毅军大军渡江之后,却是在鹧鸪镇逗留了三日的消息。

这也是他一直苦思冥想却始终不得其解的所在。

就像是连子宁把他当成一个相当可怕且值得重视的对手一样,阿敏对连子宁也是同样的了解。

最懂你的人通常就是你的敌人,这句话一点儿都没错儿,通过自身血的教训,阿敏深深的知道,这个被大明朝的皇帝誉为‘古之名将’的年轻人拥有着和他的年龄不相符合的老辣的战场嗅觉。他知道什么时候是切入战场的最好的时间点,就像是他六天前干的那样。

按理说,六天前,无论是阿敏还是福余卫,都对武毅军有所忌惮,有所提防,却都是没能准确捕捉到武毅军的行踪。这已经是最好的机会,阿敏扪心自问了一下,若是那时候武毅军便铁骑狂飙数百里,奇袭自己的大营的话,自己便是能防备下来,也是要损失惨重。

“连子宁,是不大可能放弃这个机会的啊!”

阿敏忽的眼睛一亮,重重的一锤桌子:“除非,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有他无法违抗不得不遵从的力量在限制着他。”

“是了,肯定就是这样!”阿敏忽然想到了那一面团黄龙旗,于是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不过,他还不能完全断定。

而若是不能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断定,那么他便不会采取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前几次武毅军和女真人打仗的时候,武毅军都是弱者,而这一次,弱者换成了阿敏一方。

强者和弱者的区别是,强者只要是不犯大错误,最终赢得一定是他,而弱者也可能会赢,但前提是不能犯一次错误,而且是强者不断的再犯错误。一旦弱者犯了哪怕是一个错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说,历史上以弱胜强的例子不少,但是以强胜弱的例子肯定是更多不知道多少倍,以弱胜强之所以往往能够被人记住,就是因为以弱胜强很罕见,很少,被称之为奇迹。

奇迹总是能让人记住的。

这一点,阿敏很清楚。这位硕果仅存的昔日女真三杰,已经褪去了所有的骄狂,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弱势的地位来看待。

当一个人把自己放在若是的地位的时候,他的行事方式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如果说以前的阿敏是利用优势兵力大开大合,试图以正面的霸道把敌人给压死的话,那么他现在的作战风格便趋于阴柔诡谲,已经是不打算给连子宁正面作战,只想一点点儿的偷袭,伏击,就像是钝刀子割肉,虽说是一刀杀不死你,可是一刀刀的片下去,你的血也总有流尽的时候。

正在此时,外面忽的传来刘得财的声音:“主子,奴婢求见,有重大发现要禀报给主子。”

“哦?”阿敏精神一震,道:“快进来。”

“是!”刘得财掀开帐帘走进来,脸色有些发红,双眼满是兴奋,他还未说话便是一把扑倒在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奴才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怎么?有消息了?”阿敏疾声道:“快起来说话。”

“方才有个探子回来禀报,他们在鹧鸪镇以北的山林中探查之时,听到了几个大明禁军的谈话。原来皇二十六子梁王殿下竟然驻跸于鹧鸪镇,而且还带了宠妃美妾过来,那宠妃想要吃桃花鹿唇,于是便打发那些禁军将士出来猎鹿。”

“梁王?鹧鸪镇?禁军?女人?”

听完刘得财的话,阿敏呆立半响,忽的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极为的快意舒爽,无比的开心。

这一瞬间,他心中所有的疑团全部解开了。

为何连子宁会在大军渡江之后在鹧鸪镇逗留三日之多?肯定是那梁王殿下要来前线督战,却又不敢杀到前线去,只得在鹧鸪镇驻扎下来,可是这位梁王殿下想必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如何住得惯军营帐篷?这三日的时间,肯定便是连子宁指使大军为其建造行宫行辕的时间——这位梁王殿下想的还真是不错啊,鹧鸪镇离着松花江那么近,倒是方便逃跑的紧。

因为宠爱的女人要吃桃花鹿唇便下令手下的将士出去四处猎鹿,从这位梁王的表现来看,这一定也是个昏庸骄奢,残暴无仁的主儿,虽然不知道大明皇帝为什么把他给派到北地来,但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只可能有一个——监军,钦差,督促连子宁出兵。

想到这里阿敏笑的越发快意起来。

他狠狠的一拍桌子,疯狂大叫道:“连子宁,任你再能打又能如何?任你是国之名将又能如何?任你统领大军无数远胜于我又能如何?这昏聩梁王的到来,便是在你的脖子上牢牢的上了一道枷锁,有了他的存在,你就像是被拔掉了牙的老虎,被剁掉了利爪的雄鹰,雄才大略如岳武穆那般,打的我金国先祖的铁浮屠溃不成军,最后还不是死在自己人的十二道金牌之下?哈哈哈哈哈哈,连子宁,这一次,我要让你来得去不得!死无葬身之地!”

他本就不是平庸之辈,只是一直苦于武毅军丝毫不露破绽,再加上自己处于弱势地位,是以便是有千般本事,也是一分都使不出来。而现在竟是在武毅军窥见了连子宁的一个绝大破绽,当下便是有无数阴毒狠辣的招式都在心中一一闪过。

刘得财见了阿敏高兴,心中也是大喜,跟个磕头虫也似连着磕了几个响头,谄媚笑道:“这一次那连子宁被主子您寻了这般大的一个破绽,主子定然是杀他一个屁滚尿流。”

这会儿阿敏心情大畅,哈哈笑道:“秉忠,这一次你立了大功,本官要重重赏你。这消息是谁送来的?”

刘得财道:“是宋瓠子和他哥哥两人探得,不过回来的时候宋瓠子两兄弟碰到了大虫,他哥哥给那大虫扑死了,只宋瓠子一个回来。”

“嗯。”阿敏点点头,浑没把所谓被大虫扑死的那位放在心上,摆摆手道:“传我的命令,去支取白银二百两,黄金一百两,把所有的探子都给招过来,把这些银钱当众赏给那宋瓠子。然后传令下去,继续打探鹧鸪镇周边兵力,重点是驻扎有多少军队,布防情况。告诉他们,若是也探得这等重要情报,我重重有赏。”

“奴才遵命!”刘得财应了一声,心里很是高兴,主子打赏的钱多了,自个儿能中间儿上下其手的机会自然也是大了不少。

他告退转身离开,这会儿心里还寻思着是中间扣下来七成还是五成?

阿敏忽的把他叫住,似笑非笑道:“秉忠,你身为上官,克扣些许无可厚非,军中人人都这般做的,只是,却也不能太过分了,可明白了么?”

刘得财额头上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一屁股跪在地上,讷讷道:“主子,奴才,奴才……”

“得了,也别说什么屁话了,快滚吧!”阿敏这会儿心情大好,一脚踢在刘得财身上。刘得财给踹的胸口生疼,心中却是喜悦无限,知道主子无意怪罪自己,乐滋滋的走了。

他方走,外面便是传来俺巴孩的声音:“阿敏大人,俺巴孩求见。”

“进。”阿敏心道,自从被自己训了几次,俺巴孩倒是知礼了许多。

“阿敏,老远就听到你的笑声,今日怎么这般高兴?”俺巴孩掀开帘子进来,看见阿敏一改往日的愁容,满脸喜色,不由差异问道。

“哈哈,有大喜事了。”阿敏把自己的推断说了一遍。

他轻轻一拍桌子,眼中闪烁着精芒:“若是我所料不差,则这梁王的身份,既是钦差,也是监军,乃是十分尊贵之人,再加上他的皇子身份,就更是不得了。是以连子宁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出事儿的,把他安排在鹧鸪镇,应该就是为了防备这一点,若是有何危险的话,从鹧鸪镇一天之内就能撤到松花江东边儿。”

俺巴孩也不是傻子,当即心中一动,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鹧鸪镇距离松江虽近,却也有数十里之遥,他们便是想走,也未必就能走得了的!”阿敏冷冷一笑:“要杀连子宁,未必要咱们动手,明国人素来好内斗,杀自己人永远比杀别人更狠!俺巴孩,你想想,假如咱们突袭鹧鸪镇,把那梁王给杀了,连子宁要面对,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他张开双臂,大声道:“是他们的正德皇帝的雷霆震怒!是大明朝廷的滔天怒火!朝廷把钦差派来监军督战,而且还是一位尊贵的皇子,而现在他却死了,就算是连子宁没有犯任何的错误。他也是重罪,死罪!据我所知,连子宁升迁如此迅速,全靠正德皇帝提拔,简在帝心,他的根基很浅,一旦正德要杀他,他根本就逃不了!不用咱们动手,明国朝廷自己就会把连子宁杀了,而一旦连子宁死了,武毅军,又算什么?”

他轻蔑的一笑:“当初镇守松花江的十几万明军不也是号称精锐么,还不是让咱们打的屁滚尿流,丢盔卸甲?出入明国境内就跟去林子里面打猎一样轻松。”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脸色冷厉:“一旦连子宁死了,咱们不但能在这里站稳脚跟,甚至还能反攻松花江,重新把海西女真的地盘儿给夺回来!”

俺巴孩眼中也是神光烁烁,他毕竟也是海西女真人,自然是对家乡有着无比的眷恋,这时候流落异乡,心里也多不是个滋味儿。

“阿敏你这里有大喜事。”俺巴孩一笑:“那俺可要给你喜上加喜了。”

他晃了晃手中火漆封口的竹筒:“哈不出那边儿回信了。”

“哦?回信了?快拿来我瞧瞧。”阿敏接过竹筒刨开,从里面取出一封信来仔细瞧了一遍,他坐在椅子上,敲着扶手,沉吟片刻,方自道:“哈不出同意结盟,邀我今日午时与两军交界之八里溪畔商谈具体事宜。”

“会不会是陷阱?”俺巴孩问道。

“不大可能,哈不出不会这般短视。”阿敏摇头道:“他不会看不出来,这会儿跟咱们结盟乃是合则两利之事,若是咱们完了,下一个完蛋的肯定是他。”

俺巴孩点点头,犹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说道:“咱们就一定要与他联手不可么?他答应了咱们,却未必会尽心尽力,说不得只是利用咱们而已。咱们现在既然定下了偷袭之策,何必再用他?”

“不是未必会尽心尽力,而是一定不会尽心尽力,我敢断定,现在哈不出还在打着利用咱们的主意。但是,不用不行啊!”阿敏吁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咱们的兵力,还是太弱了。梁王身份这般要紧,他一定会在鹧鸪镇留重兵屯守,这一次为何连子宁出击的都是骑兵?说不定步兵就隐藏在鹧鸪镇了。以咱们的兵力,想要硬啃下来,还是难了些。”

“所以,明明知道跟他们联手是与虎谋皮,却也是不得不联啊!”

俺巴孩为之默然。想当年海西女真兴盛的时候,何曾把区区一个福余卫放在心上?而今却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也当真是让人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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