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说今天不议事了,叶思文听着有些不是滋味,这种关乎国家命运的战略措施,早一天实行,就早一天出效果。[
此时不过早上十点过,完全有时间把这件事干完。可是现在因为皇帝心情不好,就推迟这么重要的议事,难道这位爷不知道他的大明江山就要没有了吗?难道这位爷不知道时间就是金钱吗?还是他觉得自己真的能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过这天下都是他老朱家的,管他叶思文多大的事?既然你不着急,我着急什么?
“活该你该当亡国之君!”叶思文暗自腹诽。
退朝之后,叶思文和一群户部的官员走在一起,谈笑风生,看来今天被一大票御史弹劾的事情,丝毫没有给他造成一丁半点的不愉快。
一群疯狗御史在一旁对叶思文横眉冷对,今天他们亏大了,不仅没有成功给叶思文添堵,反而还害死了自己这一方的人,他们心中那个气啊!可是他们气也没有办法,谁让叶思文是皇帝眼中的红人呢?一般人还真憾不动他。
“回见啊!各位。”叶思文在远处,恶狠狠的向这些捣蛋的御史告别。
御史们听了叶思文的告别,一个个气得小脸儿绯红,眼睛绿。他们的目光似刀、似剑,不要命一般向叶思文投去。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叶思文此时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不过让御史们失望的是,他们的目光威力太小,给人添堵还行,要杀人,那修为可就差得远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思文和一帮朝廷大佬离去,一路上谈笑风生,硬是没有一点办法。
其实这次的矛盾完全可以避免,怪就只能怪都察院这帮御史笨,整个一群猪脑子,在准备对付叶思文的时候,根本没有对叶思文进行家族调查。
当他们知道叶思文的舅舅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唐先瑞的时候,才知道这次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认不得自家人”,一群御史后悔莫及,这是后话,不提。
今天的事情闹得有点大,叶思文深切的感受到了古代皇帝的霸道,不管你的官有多大,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的观点正确与否,只要皇帝看你不顺眼,一声令下,便会让你形神俱灭,永世不得翻身。
叶思文还有些内疚的,今天这老家伙是因为他而死的,老家伙虽然不是东西,可是罪不至死,一条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这让叶思文这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人受不了。
内部斗争残酷无比,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改革就要流血,没有流血的改革就不是改革。现在付出生命的是他一个,以后付出生命的可就是整个华夏民族了。叶思文尽量在心中寻找安慰自己的理由。
尽管可以找许多理由安慰自己,可是叶思文还是觉得自己的心里不舒服。他可以让自己在朝堂上不失态,也可以让自己在朝堂上应对自如。可是他管不住他的内心,他的内心在煎熬。老御史被打得血淋淋的画面他虽然没有看到,可是在他脑子里,想象得出,而且,不断这血淋淋的画面还不断的在他的脑子里回放,不断的煎熬着他。
虽然叶思文以前亲手杀的人不在少数,可是毕竟对方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而今天被他害死的这个人,他是无辜的,他虽然古板,心理扭曲,可是他毕竟罪不至死,想到这一点,叶思文好像错杀了人质的警察一样难受。
回到家里,叶思文郁闷的坐在偏厅里饮茶,一言不,丫鬟仆人都不敢来打扰他,连和叶思文走得最近的李岩也不见了踪迹。
京城里消息传播的度非常快,凡是为官的人家,都有特殊的渠道知道朝廷中生了什么事情,今天在早朝上,因为弹劾叶思文而杖毙一名老御史的事情,在中午的时候,这些消息灵通人士都已经知道了。
一杯茶尽,叶思文又提起茶壶,准备给自己斟茶。一支芊芊素手拦住了他,然后手的主人提起茶壶,给叶思文倒茶。
“怎么?今天的事情让你心里不舒服?”唐婉儿轻声问道。
唐婉儿的出现,让叶思文惊了一条,自己刚才太失态了,居然连一个大活人走进屋里也没有现。
唐婉儿看着一言不的叶思文,道:“表哥,既然你选择了当官,就得经历这些。”
“这官是皇上硬塞给我的好不好?”叶思文郁闷的说。
唐婉儿轻轻一笑,道:“表哥,官场就是这样,不就是死了一个心理极度扭曲的御史吗?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该死?可是他根本就没有说错什么啊?”叶思文有些恼怒了,他突然觉得,他和唐婉儿的价值观不同,两人之间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唐婉儿摇了摇头,说:“他不该死,他也没有说错什么,可是他忤逆了皇帝陛下,破坏了皇帝陛下心目中的完美计划,就这一条,就足以让他死一百遍了。”
唐婉儿是官宦人家出身,对于这种皇权政治,她多少有些了解。
“可是……我也知道是这样的,可是我的心里就是不好受。唉!”叶思文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生疼,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一声。
唐婉儿坐在叶思文的身边,轻言细语的问道:“表哥,你还记得我爷爷,你外公是怎么死的吗?”
叶思文使劲的摇了摇头,他又不是唐婉儿真正的表哥,他知道什么啊!
“那是天启四年,正是阉党如日中天的时候。阉党弄权,爷爷看不下去,就上了一道折子,你猜怎么着,头天把折子送上去,第二天爷爷就下了北镇抚司衙门的诏狱,后来不明不白的死在狱中,当时若不是父亲下放到地放上任职了,恐怕连父亲也不在。可怜我爷爷一世清明廉洁,到最后竟然被阉党冠以乱党的罪名,草草掩埋,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说到这里,唐婉儿嘤嘤的哭了起来。
叶思文见不得女人哭,唐婉儿一哭,他就失去方寸,连忙想着怎么样把唐婉儿哄好。
唐婉儿用手帕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道:“那时我才十四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吓呆了,那个小时候用有力的大手抱着我摇晃的爷爷就不在了,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好了,表妹,别说了。”叶思文安慰道。
这事弄得,被安慰的人最后居然反过来安慰安慰他的人,这算什么事情啊?
唐婉儿哭哭啼啼的对叶思文说:“表哥,你知道吗?这事真的不怪你,你不要伤心了好不好?你要知道,当大明朝的官就是这样,早上出门,晚上不能回家的人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好了,表哥不伤心了,你也不要伤心了。”叶思文将唐婉儿揽入怀中。
唐婉儿道:“表哥,你知道吗?看着你伤心难过,我的心里也很不好受。有些事情你现在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有的事情只能慢慢来。”
把唐婉儿哄好之后,叶思文突然感慨到,自己经商不如马欣惠,政治见识不如唐婉儿,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先进的科学知识。可是现在这种工业条件下,他的科学知识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处。
叶思文不由得再次抱怨:“早知道要穿越,我读理科干什么呀我?”
经过唐婉儿的一番调解,叶思文的心里好受多了,老御史的死虽然有关系,可是最主要的凶手不是他,而是当今的圣天子朱由检。想通这一点,叶思文不由得再次拷问自己,帮朱由检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同时,叶思文也为自己的前途担心,自己以后要是被皇帝猜忌,会不会像今天这位老御史的结局一样,被当场杖毙。
开海禁之后,是不是该急流勇退,这是一个问题。把老爷子叶景推上二品大员的高位,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叶思文走出屋子,在院子里仰望天空,他闭上眼,感受四周的宁静。
空旷的天空给了叶思文灵感,他突然想明白了,华夏大地已经被外族蹂躏过一次了,若是自己不努力,以后还会被更多的外族蹂躏,为了不让华夏大地伤痕累累,为了不让华夏民族在世界上成为二等公民,为了自己身边这些爱他、关心他的人不受到伤害,他必须改变这个世界,必须。
要改变这个世界,一共有两个办法,一个就是积极入仕,登上高位,为百姓谋福祉,为国家谋出路。另一个办法就是扯起反旗,推翻朱明王朝,建立一个新的政权。
留给叶思文的路很窄,历史证明,内乱只能加朱明王朝的覆灭,帮助外族崛起,是不可行的。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积极出仕,用自己的先进思想,改造大明这个步入暮年的老人。
想通这一点,叶思文连忙招来李岩,让他再次修书一封,用快马送回济南。
相对于在朝中积极奔走,被弹劾,心里郁闷的叶思文。远在济南的叶景最近可清闲多了,他把他名下的许多产业都以入股的方式并入了远洋商号。卸下不少重担的叶景不再整天往外面跑,不是陪着妻子闲逛,就是提笼架鸟,和一群好友去游山玩水。
对于马欣惠这个姑娘,很是赞赏,用他的话说,这小姑娘,简直就是千年难遇的经商奇才,连明初那个最牛皮的沈万三也望尘莫及。
在马欣惠的主持下,济南城城南已经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工厂作坊如雨后春笋般迅崛起,现在济南府的有钱人观念已经改变了不少,不再把大把的银子放在地窖里,也不再把银子拿来置办死的产业,而是把银子拿出来投资到各种商业活动中,他们不出来参与经营,只是每年按利分红就是了。
而这一切的起者,正是远洋商号,起人正是马欣惠这个商业奇才。她成立了一家远洋票号专门管理这件事情。
如果觉得投资的风险太大,也可以把银子存在远洋票号里面,每年都有一笔不菲的利息。这可让那些稳健的投资者心花怒放,想想以前,存银子在票号里面,不仅没有利息,反而每年还要交一笔不菲的管理费。
远洋票号凭着这一点,迅的击垮了其他几家票号,将其并入远洋商号,占领了济南府的票号市场。现在济南人都喜欢用远洋票号行的远洋银票,甚至在整个山东,远洋银票都有很好的信誉和流通性,现在山东的大户人家若是手里没有几张远洋银票,都不好意思出门。
叶景还是很喜欢马欣惠这个未来的儿媳的,把产业交给她打理,放心。
叶景早就知道儿子和马欣惠那点事情,他不是一个门第观念很重的人,不会因为马欣惠是商业世家就看不起她。反而,经商多年的叶景知道,要想国家真正的强大,仅仅靠农民和读书人是远远不够的,他相信,继续由着马欣惠这样搞下去,在不久的将来,商人和工匠将会成为国家的中坚力量。
既然儿子和马欣惠两情相悦,只要侄女唐婉儿不反对,他也是没什么意见的。作为把唐婉儿从小带到大的人,叶景知道唐婉儿的脾气,绝对不是一个善妒的姑娘。
叶景决定,等两天就亲自上门去向马大财那老小子提亲。
悠闲的时光是短暂的,很快叶景就收到了叶思文从京城寄回来的三封信,一天一封,一天比一天急,把四十多岁的叶景搞得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
第一封信是宋应星带回来的,这封信还比较正常,就是向二老问好,唠唠家常。
第二封信是快马送回来的,叶景看了信就开始骂娘,这个混蛋小子,居然擅自做主,用五十万两银子给自己买了一个二品尚书的官,还要把自己推进党争的漩涡,让自己组建一支新党,和朝中的旧党派均权势。最气人的是,这小子居然让自己给皇帝准备一批特别的礼物。
正在叶景生闷气的时候,第三封信在半夜的时候送回来了,叶景看了之后,什么也没说,也不生气了,而是在书桌后面静坐一夜。
第二天一早,叶景用微红的双眼看着正在为他准备早饭的叶唐氏,道:“妤儿,该我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