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莫不是以为扶苏想要让齐王建和楚王负刍二王将国拱手奉上?”扶苏旋即追问。
嬴政像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你先前不是意在言明寡人可不必动兵戈就能将齐楚拿下吗?”
“君父——”扶苏听到这句话,便知道嬴政已然心动了,径直道,“君父可知,君父为一己之私攻楚和为天下人攻楚,这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
嬴政一听,虽觉有理,可是却觉得耳朵不舒服,“你这是什么荒唐话?天下,本就是寡人的!”
嬴政宽宽袖,王者之风骤显。
扶苏对此却不以为然,于他而言,天下本就是天下人的,未来也还是天下人的。
不过,扶苏并没有将他的心思表露出来,而且嬴政本就是天生王者。
若是旁人说出这等大话,扶苏自然觉得荒唐可笑,自以为是。可是由一向威仪万千的嬴政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来。
身为他的儿子,处在这样的环境,扶苏自然也跟着心潮澎湃起来。
这就是千古一帝吧!
即便是抛却了历史的光环,坐在他对面,如此鲜活的生命,用一言一行告诉着他。
千古一帝,他当之无愧!
“君父,儿臣不才,愿倾力相助君父。”
嬴政却厉色,“寡人面前,少说废话。齐楚两国,你究竟作何想法?”
“儿臣以为,君父如今便可称帝!三皇五帝,也比之不如君父功绩,君父何不取皇帝为尊号。而后下诏书,允齐楚二王继续为王,但是都归于君父统治之下。”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了,嬴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称帝!三皇五帝,也比不上寡人?
这倒是真的。
可是允齐楚二王为王?
“痴人说梦!”嬴政毫不留情的批驳一番,“齐王建虽然昏聩无能,可也未必答应寡人的这般说辞。至于楚王,那更不可能。”
剩下的话,嬴政没有说出口,免得又被这小子截了话头。
楚国,恨秦国最甚矣。
而楚王,更是恨寡人。
“怕是不然。兵者,诡道也。”扶苏知道,嬴政早已动摇了。
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同等的胜利,这样的机会,是个人都不会错过。
“封王为虚,争天下人心为实啊!”
扶苏这才说出自己此来的目的。
嬴政听着,心头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
此刻,他不由得再次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番扶苏。
何时起,扶苏竟然变得这般机智,有这么多花样。
“君父分封为名,用折冲樽俎之术,为秦国正名。”
扶苏见嬴政似乎没有听明白,又道,“君父本就是承接天命,不忍天下百姓疾苦交寒,所以要一止诸国战乱。天下百姓闻之,必定咸感君父恩德。”
“到时,楚王齐王闻之,必然动怒,秦楚两国一战,本就不可避免。可是君父若是早早有言在先,可封其为王,到时,怕是会有更多转圜的余地。”
齐楚地远,六国亡臣贵族多数逃亡聚集于齐楚之地,扶苏这般谋划,便是将是嬴政身死之后六国余孽死灰复燃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分封——
这是一个让贵族们得以骄傲和剥削庶民延续千年的制度。
“寡人明白你的意思了。”嬴政的智谋,自然也不低。
“君父,先礼后兵,如此秦国攻楚破齐,名正言顺,倒时六国百姓,咸感君父仁义。”
“仁义——”嬴政听着这个字眼,心头却觉得有些不适,“寡人要的是功绩,可不论什么仁义,那些都是虚话罢了。你读韩非的文章,怎么脑子里却还想着儒家的那一套。”
扶苏心一怔,他虽早知道嬴政只是心里不喜儒家,但是儒家能给嬴政造的名声,扶苏以为嬴政会好好利用。
没想到,嬴政并不在意这个。
“寡人要的是天下万民皆臣服于寡人。”嬴政说着,胸中似有烈火在燃。
“可扶苏活了数年却发现,利剑加颈,只会让人不敢言,而恩威并施,才能使人心悦诚服。儿臣以为,君父若是肯在这方面做文章,到时天下百姓自然会对君父心服口服。”
“恩威并施——”嬴政琢磨着这个词儿,再一次被扶苏的如簧巧舌给打动。
“你说的不错。寡人要做到,让天下人对寡人心服口服。”
扶苏听着,忽觉眼前一片光明。
嬴政能如此想,那么秦国必然有救了。
“那儿臣便请君父广诏天下,君父有意一统天下,休战止戈。”
嬴政却不言,陷入沉思。
“既然寡人要让天下人都看到寡人的休战之心,那便不只是说说而已。”
“敢问君父意欲如何?”
“发兵——”
扶苏一听,先是错愕片刻,随后明白嬴政的用意,“君父高见,果然英明。”
嬴政看着茫茫黑夜,心平气和,忽的说了一句,“扶苏,寡人其实一直想去这天下走走看看。”
扶苏愣了片刻,忽的反应了过来。
“君父莫不是要亲征?”
嬴政听了,更感心头似有热泉喷涌而出。可是随即,嬴政却又摇了摇头,“寡人自然不会在此时。”
扶苏也知道嬴政在担心什么,“君父放心,儿臣定会竭力相助君父,帮君父早日一统天下。倒时,四海之内,皆为君父之土。如此,君父便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嬴政听了,甚是心动,“还是扶苏知寡人之心。”
“为君父分忧,乃儿臣的本分。”
嬴政闻言,垂眸思虑片刻,“寡人想让你入朝议政。”
扶苏自然是没想到,嬴政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君父——儿臣莫不是在做梦?”扶苏激动的话音微微颤动。
嬴政白了一眼扶苏,“寡人像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吗?”
扶苏使劲摇了摇头,“自然不像。”
“你可有信心?”嬴政忽的又问,“议政,可不是小事。不同于你我二人在这章台宫里私谈。”
听嬴政这口气,是要动真格的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