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独你萧何却一直顺其自然。
若是今日嬴政亲临,他面色不善,萧何终于问了一句。
扶苏还纳闷,你萧何究竟要‘顺其自然’到什么时候?
扶苏端坐在上座。
“扶苏曾向君父上言,昔日治秦之法,只能治千里之地,而非万里之疆。”
萧何听了,不由得眼中闪着亮,身子也跟着一振。
这个论说,对于萧何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萧何表面上看,衣着肃静,相貌儒雅,是个饱读诗书的诗人。
比之秦国七十二博士之中的大儒,萧何并不出众。
但是萧何平静淡定的外表下,内心实则早已开始波涛汹涌。
萧何原本确实没有什么大志向,他一开始只是想为自己谋个职位。
萧何原本对自己的设定就是,他日若是能做个刀笔吏,修身齐家,做到此二者,已然不错。
可是萧何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得到秦国太子的赏识。
用太子的话说,他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明明三年前,他还亲眼看着魏国灭亡,可是三年后,他竟然在咸阳宫里侍奉秦国太子。
到了此时,萧何也开始对太子的那些天命进行了一定的思索。
但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如今做了太子的近侧之臣,萧何想的东西,也开始不一样了。
接触到的人和事,也自然发生了变化。
他已经开始慢慢了解秦国的王。
秦王嬴政,天下谁人不知。
其雄心和为政的魄力,萧何已经全数了解了。
所以,当扶苏说出嬴政所为何来时,萧何脑海中浮现出‘为何’二字。
“君父问本宫,治理万里之疆的法子是什么?”
这话一出,萧何立刻就想到了近日在宫中热议的话题,相国王绾和廷尉李斯的政见之争。
萧何也渐渐了解了嬴政。
秦王政确实是天下雄主。
但是,嬴政是一个遇到事情绝对不会犹豫不决的人。
秦王一旦做了决定,一定会贯彻执行。
正是嬴政舍我其谁的意气,以及极强的贯彻力,所以才让秦国变得如此强大。
天下诸王,见到秦王,岂有不感到羞愧的。
但大家都已知道,秦王嬴政已经下了决心。
可是为什么还会来问太子国策。
纵论太子才高,但是嬴政竟然问扶苏这件事,可就意味着,嬴政其实并没有决定好。
申聿什么都知道,无论是对嬴政、扶苏、还有朝堂之上的事情。
“申聿私以为,君上怕是还对边疆之地是否封君之事犹豫不决。”
扶苏听了,会心的点了点头。
但是,其实扶苏心里面是开心的。
正是嬴政的主动到来,让扶苏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嬴政,他在犹豫,而这对于扶苏而言,就是个绝佳的进攻机会。
果不其然,凡事都有两面性。
一切要从去年说起。
想当初,扶苏也想过,先劝嬴政攻打齐国会有什么样的风险。
齐国就是披着狼皮的羊,秦人一只利箭就足以让其毙命。
所以难的不是攻打齐国,而是楚国会反扑秦国。
幸亏,是蒙家父子坐镇楚国,还有杨端和守着魏地。如此才保证了秦国伐齐万无一失!
但是灭了齐国,在给秦国攻打楚国消除了无数阻力的同时,也为镇压楚国埋下了诸多隐患。
秦国,没有把楚国和齐国打到服!打到怕!打到哭爹喊娘!
不像长平之战一样,秦国这一次没有消灭掉齐楚之地的有生力量。
但是如今,这个对于秦国的统一极大的威胁,反而帮助了扶苏。
因为,他阻碍了嬴政在天下推行郡县制。
嬴政是什么人,他为政多年,自然也考虑到了其中隐患。
所以现在,嬴政他也在担心。
而嬴政,对于嬴扶苏而言,那就一直是山一样的存在。
不是父爱如山的山。
而是君令如山的山。
嬴政一旦做了决定,天下人谁也拉不回来,除非他自己。
嬴扶苏不是没有想过去劝秦王嬴政,可是结果呢,攻打齐楚,可是以仁义称天下绝佳治国方略。
但是嬴政只采纳了他先攻打齐国的策略。
这就是嬴政。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扶苏知道,他根本改变不了嬴政。
所以不是他愿意待在华阳宫里什么都不做,而是他除了呆在华阳宫里等天上掉馅饼,什么都做不了。
嬴政就是个典型的强迫症患者。
他希望天下统一推行秦国的郡县制,以此来向天下人宣示,天下是一国,此国为秦国。
所以嬴政是不可能容许郡国并行制的存在。
但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
转机来了。
萧何还是对太子那治万里之疆的国策很感兴趣。
“下臣斗胆,敢问殿下,治理万里之疆的国策究竟是?”
扶苏淡淡瞥了一眼萧何,而后看向漆案上的水车。
萧何见太子不肯说,他自然也不好再问。
但是其实,萧何心里有个答案。
太子应该是不赞成在边地封君的。
毕竟,若要封君,就得在诸王子之中选。
二公子、三公子、五公子、七公子等,皆有才,且都已过了束发之年,渐通政事。
对于太子而言,诸公子是太子绝对的对手。
扶苏对着大开的殿门,忽的抽出了腰间的利剑。
扶苏想到了一个主意。
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想定了主意,扶苏就准备起身出去,他要找王绾。
这个时候,他这个太子可要光明正大的站出来了,而且和王绾站在一起。
毕竟,是嬴政来问他的。
但是,他还得等一等。
因为天热呀。
得等到正午暑气过一过再去啊。
扶苏坐在上座,忽然间想起,刚才他被他君父训斥,还拿他和胡亥作比较。
“今日,君父来华阳宫前,可还遇到了什么人?”
“下臣这就去为君侯打听。”
申聿便出去询问了一番,因为事发地点距离华阳宫不远,而且申聿一向知道,太子似乎很关心十八世子。
所以申聿很快就回来了。
扶苏得知事情原委,一时间神情凝固。
难怪他被骂了,胡亥这个不省心的。
扶苏忽的生出一个坏坏的想法。
“给十八弟找个师傅……”
申聿看着太子对胡亥的事情那么上心,不由得奇怪。
眼下,可有远比十八世子更为重大的事情。
“君侯,如今朝中,相国王绾和廷尉李斯对于分封和郡县一事争论不休,君侯何以还有心情关心世子?”
扶苏挑眉,看向申聿。
“依你之见,关心王弟,是不应该的?”
申聿听了,自知说错了话。
“下臣失言,请君侯恕罪。”
事实上,胡亥是扶苏不得不关心的,他得放着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教坏这颗小苗。
至于其他的弟弟,扶苏也要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