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孤月下,扶苏赤着脚被奉常恭恭敬敬请了出来。
殿外众臣林立,人人眼中都怀有殷切。
众臣见到扶苏,在丞相的带领下,齐齐对扶苏作揖。
“臣等请东阳君登基,称二世。”
扶苏走到台阶下,对着丞相作揖。
“君父尸骨未寒,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安排君父入陵。扶苏以为,登基之事,不必急于此时。”
“君侯,国不可一日无君,江山社稷为重。臣等知道君侯顾念人伦之情,父子之恩。先帝在世时,当着我等到面立了君侯为秦国太子,为的就是今日,以继先帝之位,续统江山社稷。君侯岂能负陛下之意。”
蒙恬听了,也上前道:
“君侯,先帝临终前嘱托我辅佐君侯,还请君侯顺天命继位。”
推脱,是必须要的。
政治场上,面子功夫往往是大头。
蒙恬发了话,其他大臣自然也复请。
“请君侯快快登基。”
扶苏一脸为难,迟疑了许久,最后终于答应了。
“诸位将军、上卿、大夫,皆为先帝之肱骨大臣。诸位今日这般力请,为了君父留下的江山社稷,扶苏今日便听诸臣之言。”
丞相听了,也不敢笑,只是肃容道:
“如此,臣等提前改尊君侯为陛下。”
其他大臣见状,齐齐又拜见扶苏:
“臣等拜见陛下。”
扶苏的手腕微微晃动,这一声陛下,唤醒了他体内许多东西,体内的血液瞬间开始沸腾起来了。
扶苏只觉得自己脊柱处一阵阵发热。
殿内,昨日的皇后听到这一声声陛下,自然情不自禁的留下眼泪来。
这个宫里,没有爱情,只有日复一日乏味单调、锦衣玉食的生活。
这一日,也是重华夫人最为开心的时候,她就要成为秦国的皇后了,做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人。
曜,应该尽快被立为太子。这件事,她得让他兄长还有其他王氏的叔叔伯伯们出面。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几个人在意此时此刻还躺在章台大殿的嬴政了。
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一帘帘白色帷幕之中,白色烛火燃烧着,发出嘶嘶呖呖的响动,在这样和煦的春日里,一手创建这个庞大帝国的人,溘然长逝。
外面传来轻微的一声‘平身’,彻底打破了咸阳宫中的哀凄氛围。
这个时候,王戊出来道:
“君侯,我等方才已经商量过了,后日就是吉时,是陛下。依照丧仪,明日陛下入棺,后日停棺一日,陛下于极庙拜见秦国历代先王,接着便返回祈年宫登基大典,受国玺国印。”
王戊之所以这么勤快,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的本职,更因为,登基时机的控制和把握影响着扶苏手中的实权。
冯去疾为丞相,丞相为百官之首,权力极大。
在这种时候,如果冯去疾稍有表现私心,他就是秦国第二个吕不韦,毕竟,这种事多了去了。
所以,王戊得抢机会,催着扶苏越快登基越好,否则大权就要落在别人手中。
好在不仅冯去疾如今没有这个心思,而且还有蒙恬看着。
扶苏就这样被顺利扶上位,算是政权被完美的交替了。
次日,嬴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挪入棺木。
丧礼繁琐而隆重,一点点都不允许有差池。
整个宫里没有半点喜色,全部都是素白,宗室之人全部都是批发赤脚走来走去。
即便嬴政已经死去,但是看到他的棺木,众臣还是心中有敬畏之心,没有人敢有丝毫怠慢。
烈火已经在殿外的铜鼎里燃起,众臣都在殿外守丧,有人忙着丧礼,当然还有更多人忙着准备登基。
章台宫目前是不能用了,奏章全部被送到了祈年宫。不过是两天一夜的功夫,奏简已经堆积成山。丞相不敢去碰,而扶苏也没有打算要动的意思。
扶苏笃定,不出一年,关外就会有人作乱。
扶苏跪在嬴政的面前,心里却盘算着如何改制,改嬴政一手创立的皇帝制度。
封建时代,中央集权是没有错,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但是如何要让如今地域辽阔的庞大国家机器运作,靠如今的官僚体系肯定有问题。
外面的臣子在廊道里跪了一地,全部都是丧服。嚎泣了一夜之后,人人脸上都是疲惫之色。
秦国的旗帜迎着风招展,风力强劲,旗帜的响动也很大。
“陛下,公子将闾、公子高、公子常、还有赵佗将军也赶来了。”
“宣——”
将闾见到这人人都称扶苏为皇帝的场面,自然心头有些激动。
他只是出生时日晚了些,就错过了皇帝的位子。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臣等拜见陛下。”
“平身吧。”
这次扶苏连寒暄都用不着和他们寒暄了,诸位公子主动汇报了一些赶不及见到嬴政最后一面的悲痛之情,扶苏略略安抚了一下,然后他们就主动告退了。
这一来一往间,诸公子自然察觉到新帝的威严。
将闾腹诽:我就说他从前是装的,如今君父尸骨未寒,他就已经自居皇帝了。
高也在一旁立着,他望着嬴政的棺木,心头百感交集。当下最为紧要的,却是另一件事,分封到底该怎么做。
君父在世时,他们这些个被派去边地的诸公子,不过是有名无实。
更别说被封君了。
就连一向谨小慎微,不贪权势的公子常,他也在这种时候对新帝有所企盼。
这些人如今都是将近三十的人,心有城府,早就脱了稚气,言行举止都是三思而后行,那还像当初一群不知愁滋味的少年郎,鲜衣怒马,无拘无束,不思明朝。
于是,这年长一些的诸公子们一到,章台宫中的气氛自然变了。
蒙恬很是警觉。
太子可是力主分封的人,而如今诸公子都赶回来了。
但是先帝从来都不允许分封的存在……
先帝临终前就召集所有人回来,其目的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他走的那么快,不过七日的功夫,便魂归地下。
但是既然来了,那就不能只是奔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