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太阳升起,天光大亮。
元阳府河城县境内,距离县城约摸二十里小镇内,此刻响起了锣声。
本来安静的镇子,被这锣鼓声惊扰之后,各处房屋内都响起了喝骂声。
“大清早的,那个王八蛋在敲锣!”
有人推开房门,看到的却是敲锣之人的背影,不由大骂道:“别让我知道你是谁,揪住了打你满地找牙!”
从八月初到现在,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些在城外参与秋收的百姓,很少有机会能睡懒觉。
每天早晨天蒙蒙亮,他们就得乘着凉快下地干活儿,中午吃了饭休息一会儿,又得顶着大太阳继续干。
这样的苦日子,他们一共坚持了四十多天,终于河城这边秋收结束。
昨天收工时,镇子上这队人管队小吏,亲口答应众人明天补觉,可以睡到中午再起来。
可现在呢,距离中午还有一两个时辰,青壮们的美梦就被这锣声给惊碎了。
但即便青壮们生气,但美梦已经被搅醒,他们也只能抱怨着起身。
“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粮食都收完了,还能有什么事?”
众人议论纷纷,开始打包各自的东西,因为今天他们即将离开这里。
说是打包东西,其实也没多少,就是一卷凉席外加几件衣服,另外还有吃饭用的碗筷。
“诸位,都动作快些,收拾好了就出来,早饭咱们在路上吃!”
“都快些收拾,马上咱就要出发了……”
听着街道上管队小吏的声音,所有人都泛起了疑惑,啥事儿突然变得这么急?
于是有人探出脑袋问道:“王管队,这是怎么了?昨下午不是才说了,今天可以好好歇息吗?”
此刻沿街房屋中伸出了不少脑袋,所有人都等着管队王志的答案。
“本来之前约定好了,说中午才有人来接咱们,可卫所的人提前到了……”
他们要先返回河城县城,虽然如今丧尸密度很低,但返程途中还是可能遇到危险,所以要有军队来护送他们。
眼见众人心有不快,王志笑着说道:“诸位,我可刚刚听到消息,从万安县来的人,昨天下午就已分好了粮食,今天一早就往家乡押送了!”
按王府的安排,这次收获的粮食,只有一部分留在本地,大部分都要运送到各地府库。
唯有如此,才能保证陇右各府县,粮食能够支撑到明年秋收。
可以说,在雍王府的统领下,元阳府充分发扬了八方有难,一方支援的大无畏牺牲精神。
一听分粮食,所有青壮们不满的心思,全部都被压了回去。
来这里四十多天,没日没夜的干活儿,不就是为了给家乡人,带上维持生活的粮食嘛。
“都听到了,大家赶紧回收拾东西,分了粮食咱就回家去了!”
镇子上顿时热闹起来,众人那点儿不满烟消云散。
整个收拾非常迅速,十几分钟后众人便在街上列队完毕,刚好卫所军的人也已开赴此处。
将这些青壮带回县城,这种短距离是由卫所军护送。
但从元阳将百姓们送回各府,则是由兵马司的精锐来负责。
如今兵马司下辖的军队,全都被赵延洵升级成了一级士兵,而且全部更新了装备,战斗力不是一般的高。
“出发了!”
随着某位青壮一声高呼,整个队伍便开动起来得,如果他们腿脚够快且不出意外,今天下午就能到达河城。
此刻三十里外,河城官仓处热闹非凡,不少青壮从官仓内进进出出,肩膀上都扛着大麻袋。
有些粮食会采用陆路运输,但多数会采用水路运输,毕竟水路能运送更多。
官仓内进进出出的青壮,便是来河城帮忙干活儿的百姓,他们这是再为自己家乡搬粮食,所以一个个格外的卖力。
此刻,新任河城知县杨安,正带着人在官仓处巡视。
来到官仓门口,这里摆了两张桌子,三名书吏正在记录粮食进出。
其中一人是河城县衙的人,另外两人分别是库管所和典簿所的人。
三人一起记录相互监督,才能最大程度上保证数据不出错。
走到书案之前,杨安开口说道:“诸位,一定要仔细些,万万不能出错!”
就为了粮食出差错,已经有许多人丢掉官帽子,甚至还有不少人掉了脑袋。
“大人您放心吧!”
“杨知县请放心!”
书吏们只是回了一声,然后便各忙各的事,而他们已经忙了一上午。
“今天还有几队人来领粮食?”
“大人,还有一个县的人?”
只杨安半开玩笑道:“分给我们六个县任务,今天领完才完成一半,这官仓不会被搬空吧?”
杨安继续巡视,可远处却有人跑向了他,是来提醒他吃午饭来的。
“大人,您先回去吧,这里卑职盯着!”
想了想后,杨安点头道:“那好,我先去吃饭……一会儿来换你!”
言罢,杨安便不在此处逗留,而是往自己家里赶去。
他们杨家,是河城最早归顺雍王府的家族,所以在河城之内根基较深,一大家族的人都住在一起。
原本杨安是在县衙吃的,可今天家里长辈过寿,所以他不得不回去一趟。
事实上,他现在回去的话,已经错过了许多寿宴。
杨安耍了个小聪明,可当他回到家中,老爹杨奇的一句话,直接道破了他的心思。
“即使不想应酬,也不该在今天这时候躲着……”
坐在正堂,杨奇语气冷淡,今天便是他的生日。
“父亲,你要明白儿子的难处!”杨安解释。
眼见杨奇不答,杨安便接着说道:“父亲,他们找上咱们,那次不是求帮忙的?这些事儿子能不躲着?”
坐到老父亲下首位置,杨安语气平和道:“父亲,您可是个谨慎的人……”
此刻杨奇的气已消减许多,便见他抬起头说道:“之前他们直接求好处,被你给推辞,现在让你帮忙谋求个差事,也不行?”
听到这话,杨安叹了口气,说道:“父亲……我要是给他们谋差事,不但是是给他们招祸,更是给自己招祸!”
“儿子好不容易坐上这知县,还想着光宗耀祖呢,何必为了他们这些草包犯险?”
“父亲您别忘了,这些人……当初对咱们是何嘴脸!”
不以权谋私,是王府官吏的底线和红线,杨安是真没那个胆量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