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德宫的城门下,江帆和众多忠武营士卒都刀出鞘,箭上弦,严阵以待,江帆虽然身为大明锦州军统领,但是在朝鲜驻扎也已经一年了,对于朝鲜的情况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朝鲜这个国家,本为大明藩属,一开始在经济实力上就非常落后,大部分时候都不如大明普通的一个省份强大,所以朝鲜自然也养不起庞大而精锐的军队。汉城作为朝鲜的都城,原来是有一万军士的员额,加上内禁卫,捕盗厅,世子翊卫司等等有大概两万余甲士。
但是宣祖大王以后,朝军军纪废弛,空额严重,加上国力不足,轻视武官,汉城府内除了内禁卫和世子翊卫司五六千人马外几乎没有可用的兵。
那现在,外面的喊杀声从而来?汉城府兵和世子翊卫司已经被李沐解散,内禁卫戍卫庆云宫,除了捕盗厅有数百衙役维持治安外,几乎没有其他的武备。
“忠武营江统领在吗!”这边江帆正在奇怪,却听闻宫墙另一边,也就是宫城内方向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江帆到宫墙上一看,见城下聚集了不少穿着深绿色朝鲜内宫宦官服饰的人正在抬头看着他。
朝鲜的宫墙并不高,一是国力的原因,二是规制的原因,朝鲜身为封国,所有宫墙的规制都不允许超出大明的亲王府邸。
江帆抱拳道:“在下忠武营统领江帆。”
“我家大王来问,城外发生何事?为何如此喧哗不安?”领头看上去像是内官监的大太监,不过江帆是不认识的,驻扎朝鲜期间,所有军士都严禁和内宫太监和宫女交流,这是死命令,违令者斩,所以江帆根本不认识朝鲜的内官。
“城外有盗匪作乱,汉城府和我忠武营官兵已经前往镇压,请大王放心,些许宵小不足为虑,数个时辰即可平息。”江帆道。
“多谢江统领。”内官们点点头,然后纷纷向江帆施礼道。
身处他国,为了维持大明和朝鲜的友好关系,江帆还是态度很好的,也郑重的行礼道:“惊扰殿下,实在罪过。”
待到江帆抬头的时候,却目光瞬间一凝,包括江帆的亲兵们都楞了一下,因为眼前的“内官们”竟然全部掏出了制式的手弩,闪亮锋利的箭头,已经瞄准了墙上的江帆和他的忠武营将士们!
就在那一瞬间,江帆下意识的抽刀去挡,身边亲兵疾呼:“大人小心!”
话音未落便是无数羽箭破空袭来的声音,然后就是数声箭枝入体的闷声,一时间,城墙上数十名忠武营的士卒纷纷倒下,连统领江帆都身中一枝羽箭,生死不明。
“什么情况?!”宫墙下的官兵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朝鲜宫城会出什么幺蛾子,一个个都愣在了当场。
“TMD,朝鲜内官反了,他们射伤了江统领!”墙上有那侥幸逃过一劫的士卒高声怒吼道,于是士兵们纷纷打开宫门,冲出去一下子就把那群内官团团围住。
“跪下来,投降不杀!”锦州军士卒现在都是读过书,识过字的了,军纪是牢牢记在心里的,对于友方和己方籍贯的俘虏,投降不杀。
那边朝鲜内官们竟然冷哼一声,突然喊起了大家都听不懂的朝鲜话,就以羸弱之拳脚充当武器向那些锦州军士卒扑了过来。
看到这个情形,所有人也没有手下留情,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十名内官全部刺倒,有的是一击毙命,也有的是刻意留了活口,主要今天的事情太过于古怪,总该是要有人能问个清楚的。
这边还没把那些存着一口气的内官抓起来,从宫城内突然冲出无数拿着武器的穿着武服和各种内官监服饰的杀手,这些人穿着各异,兵刃各异,但是却进退有据,没有随意冲锋,有经验的将领都能看出这些人从前应该都是军队出身。最不济,也应该是某些高官贵族的精锐护卫。
忠武营的官兵完全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加上敌方人数众多,甚至还有些女子夹在其中,一开始,忠武营官兵都不认为他们是冲自己来的,还以为是内宫的太监宫女要帮助忠武营守城呢!
忠武营,那可是大明的王师啊!要是被朝鲜内官攻击,不等于说朝鲜造反了吗?
谁知道当先几个忠武营官兵二话不说就被砍倒了,大家才反应过来,今天朝鲜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是要对王师下手了!
忠武营都是锦州军内的百战精锐,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他击败了,广宁城下,让建奴狼奔豕突的锦州镇,难道是水军刷出来的吗?
这边江统领已经不在,副统领又已经去了汉城府平叛,但是立马就有品级高的军官站了出来,这是李沐下达的规定,长官不在或失去指挥能力,下一品级的军官自动成为统领。
“结阵。”锦州军的枪阵名震辽东,当然不是徒有虚名,剩下的四百多名士卒握紧长枪结成了一层层的枪阵,密不透风,枪阵如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慑人的光芒。
朝鲜那边,很明显有些是原来朝鲜的世子翊卫司和王家卫士的官兵的,知道锦州军枪阵的厉害,看到锦州军结枪阵,就悄悄放慢了脚步。
“杀!”朝鲜的内官杀手们用朝鲜语高声喊着向着锦州军扑了上去,完全是不要命的作风,一下子就刺穿了好几十人,战斗一开始就趋近白热化。
锦州军演练枪阵已经不下千万遍,敌人再多也无所谓,长达两米的精钢长枪的造价甚至不亚于一把火铳,李沐对于士卒在战场上保命的武器可是下了血本的,就这一杆精铁长枪,在这个时代少说要十两银子,都是因为当时还在做工部尚书的崔呈秀是阉党的铁杆,又收了李沐五万两的冰敬,真是尽心尽力的为李沐做了一批上乘的好兵器。
好多朝鲜杀手们的刀剑劈到了长枪的枪头上,只听见呯的一声,手中刀剑应声而断,随后就被突刺的长枪刺穿了身体。
一时间双方虽然各有伤亡,但是明显朝鲜杀手们伤亡要惨重的多。可是过了不久,朝鲜方面竟然开始使用弩箭了。
这就要命了,因为现在没有作战任务,锦州军的战备等级很低,大部分士卒除了卫戍宫门的以外,都没有穿戴战甲,那个东西实在是太重了。一般没有战斗任务,是根本不穿出来的。
原本锦州镇的枪兵,尤其是像忠武营这样的精锐枪兵,都是身着重甲,普通弩箭是根本打不穿的,否则怎么在广宁战场上面对数万建奴骑兵骑射而不倒?
但是没有穿战甲的锦州军士卒毕竟是血肉之躯,不可能抵抗住满天的箭雨,加上人数本身就严重不足,不久之后,就只剩下一百多人了。
这时候,突然宫城外却又射入无数羽箭,锦州军后背受敌,更是阵型不稳了,随着宫门轰然倒塌,竟然冲进来一个俏脸寒霜,身材高挑,绝色动人的姑娘来。
“我乃无生老母座下圣女洛鸢,投降免死!”
。。。。。。过了很久,江帆才吃力的睁开了眼睛,一缕刺眼的阳光让他不自觉想要伸手去挡,但是一用力才发现双手都已经完全被绑缚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江统领,你醒了?”江帆醒来,就听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声音稳重低沉,中气十足,竟然仿佛王者之气蕴含其中,让人折服。
“你。。。你是谁。”江帆断断续续的道。
“孤乃李倧。”那边的人,正是朝鲜的被册封的正统君主,被李沐将近软禁了一年之久的朝鲜王李倧!
“李倧。。。”江帆嘴里嗫喏着,虚弱的道:“袭击王师的。。。是你?”
“是孤。”李倧大方的承认了。
“殿下。。。真是。。。自,取,灭,亡!”江帆恶狠狠的看着李倧,一字一句的道。
“哈哈,你们忠武营经此一战,全军覆没,甚至你们的熊督师,估计都走不到山东,锦州镇,怕是从此要成为历史了。”李倧冷笑道。
“跳梁小丑尔。”要是换了江帆刚参军那时候,肯定不管不顾先骂了再说,但是随着文化水平的提高,他也有了自己的大局观和判断力,尽管还不成熟,但也不会轻易被人动摇。
“你们以为辽东巡抚袁崇焕,东江总兵毛文龙那些破事督师真的不知道吗?以为辽西那些关宁狗们背后里做的勾当能瞒得过熊督师,就算瞒得过,能瞒得过李督师吗?!”江帆张着满是鲜血的嘴,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后来简直忍都忍不住。
提起李沐,李倧心里瞬间一紧。对锦州军的这个局,是包括朝鲜、白莲教以及无数不能细说的各方势力联合起来下的手,要说熊廷弼能跳出来,他是绝对不信的,否则熊廷弼第一次就不会被人陷害下狱,差点把命都丢了。
但是李沐。。。李倧真的说不准。
善恶是非,忠奸好坏,在李沐眼中似乎并不是那么难辨,对于他来说,仿佛坐在象棋棋盘边的棋手,谁是车谁是马,谁是忠心之士,谁是过河的小卒,几乎一目了然。
李倧在定睛看时,江帆已经没了气息,至此,驻朝忠武营两千一百零四人,已经全部处死,没有一个活口。
其实除了江帆昏迷被抓和几个在朝鲜有家室的投降了以外,其他全部都战死了。
李倧手下的人马也是死伤惨重,原本就不多的世子翊卫司和王家卫士,损失了一千六百多人。
要知道,这可是在地方完全不设防,甚至连战甲都没有的情况下突袭的啊。
就凭着那些人,能不能拿下熊廷弼和一万三千多锦州军,现在李倧真的没有底了。
“传旨,立刻递交国书赴大明,朝鲜有白莲逆匪作乱,世子翊卫司和大明忠武营来援官兵并肩作战,铲除反贼,叛乱已被镇压。忠武营官兵死伤惨重,统领江帆力战而亡,我朝鲜感佩天兵之气节,必将优加抚恤,所有阵亡官兵抚恤由我国承担。并且我们还会在宫城福泰门下,立碑记录王师将士名单,以示天朝恩德,臣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