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已经是八月十五日了,八月十五自然是人人熟知的中秋佳节,在这一天,全大明的百姓们都会赏月,祭月,吃月饼,饮桂花酒,连皇家也不例外。像杭州这样的大城市,还会举办中秋灯会,引得全城的老少爷们儿,大姑娘小媳妇儿纷纷出门赴西子湖畔,赏灯游玩,一时间满城华彩,灯火如海,街上车水马龙,游人摩肩接踵。
“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至如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围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贫篓之人,解农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晚明经济社会的极大繁荣带来的城市面貌的变化,让李沐这个见惯了繁华不夜城的现代人,都惊讶赞叹不已。
此时的李沐正和自己家里的两位郡主,带着小侍女伊宁,坐在西湖边柳如是的湘馆里,二楼一处可以凭窗眺望西湖的雅室之中,笑着看着两位绝美动人的郡主跪在地上,对着窗外那一轮皎洁的有些耀眼的月亮虔诚的行大礼,小嘴里不知道在咕哝些什么。说是因为中秋节的时候,明月当空,阴气极胜,是女孩子们元阴之气最浓郁的时候,此时祭拜月亮,许下愿望,比如姻缘啦,求子啦,传言会非常的灵验。而男人们一般都是不参与这些活动的,大部分都是像李沐这样,看着自己的妻子女儿对着月光祈求好运和团圆,眼角里的幸福都要溢出来了。
当然,李大公子此等不正经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欣赏两位美女美好曲线的时候,李沐一边看着,一边心里还在暗暗的作比较,玥然的更挺翘一些,不过明露身量更高一点,总体来说,两位郡主都是黄金比例,增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的那种。
待到这边两位郡主起了身,李沐这才凑了上来,轻轻嗅了一下两女身上淡淡的香味,惹得两女一阵娇羞不依,才笑着回到临窗的座位上,拿起一个月饼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伊宁跟着李沐久了,胆子也大了一些起来,待到李沐拿起一个月饼之后,伊宁在一边轻轻拍了李沐一下,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指着李沐手上的月饼,示意分给她一点。
嘿,现在这小侍女给你惯得,自己不服侍李大公子就算了,居然还要李沐分给她吃。李沐开玩笑似的把月饼举高了,伊宁就一副可怜巴巴垂头丧气的样子,看得李沐都心疼坏了,赶紧掰了一小半带着甜腻可口红豆沙馅的月饼,递到伊宁的手里,小丫头立刻就高兴了起来。
这边一喂,那边两个也不依了,死活非要李沐手上的这块,仿佛只有李沐拿的这块才是红豆月饼,其他都是西湖里捞上来的石头一般。
这边李沐正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的和三个大美人分食月饼的时候,那边雅间的门又被轻轻的推开了。
在这湘馆之中,能推门而不需要站在门外的卫士通报的,只有柳如是一个人了。
柳如是看着眼前景象,倒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样子,还饶有兴味的打趣李沐道:“李经略这倚红偎翠的,看来小女子来的不是时候啊。”
“如是?来来,一起尝尝,我跟你说,我这个经略啊,没别的好,就是杭州城内各大酒楼铺子,还有那些做糕点的老字号,还是要给我几分面子的。这可是市面上搞不到的糕点呢,这个郑福记的红豆月饼,真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烤制的极为香甜,外皮酥脆诱人不说,里面还绵软无比,犹如棉花白雪感觉,不尝一口实在可惜。”
“是吗?”柳如是听到李沐极力推崇郑福记,倒是有些奇怪道:“你不是和那郑家弄得很不愉快吗?怎么还去郑福记买饼来吃啊?”
“他做的好是他的本事,为什么不买?郑家也是民族品牌嘛。”李沐毫不在意的咬着月饼,吃得不亦乐乎。
吃东西的快乐,是最容易传染的,柳如是看李大公子吃得那么高兴,一向不怎么喜爱甜食的她,也拿起一块月饼轻轻咬了一小口。
“对了。”柳如是一边满意的嚼着月饼,一边从袖口里掏出一沓看不出是什么作用的纸来,摆到李沐面前的桌子上,因为嘴里咬着月饼,有些含糊不清的道:“你的同年好友,张溥公子和张采公子让我给你带来的。”
“这是什么?”李沐拿起眼前的纸张,好奇的翻看起来,这东西虽然不是银票,但是却用着和大明那些大钱庄发的银票差不多的高级纸张,双面都是用防水的砂纸处理过的,拿在手上很有质感,有点像后世的银行卡一般,只是没有银行卡那么光滑。正面彩绘有一处漂亮的大宅子,看上去像是一家很大的商号,正中间用楷书一笔一划的写着“桂香月饼礼盒三斤整”,后面还盖着郑福记的印鉴。反面是一些非常复杂的花纹图案,纸面上也印了一行楷体“入店即兑,涂改无效。”
“这是月饼券啊。”柳如是一边继续美滋滋吃着月饼一边道:“不像你李大人权高位重,能搞到郑福记这种一般不外卖的最顶级的红豆沙泥月饼,两位张公子的这个桂香月饼也算是今年的抢手货啦,节前我还去行市打听过,这一张券,卖到十五两银子呢。”
“一盒月饼,干嘛卖的那么贵?”李沐奇怪的问道:“这桂香月饼也不算是郑福记最顶级的货色,我觉得三斤饼最多也就二三两银子了不得了吧。”
“哎呀,这位小哥,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哟,现在饼券紧俏的很,能买得到就算是不错啦。这每逢中秋节,谁家还没几个亲朋好友要送饼的,这以往没券的时候,各家的女人们提着好几个大盒子,一个盒子三五斤重上门送节,真是腿都跑断了呢。后来郑福记就出了个点子,印了这个饼券来,只要拿着饼券去店内就能换到饼,结果大家都纷纷的买券送人了,反正轻飘飘的几张纸,谈话前就塞过去了,隐蔽又方便,谁还不乐意这样的好事啊?”柳如是也不愧是花魁出身,嘴里咬着月饼,说话的吐字还非常清晰,条理明了而丝毫不乱。
“那你这样说,不是应该定价多少,就多少钱么?怎么搞出十五两银子的饼券了?”李沐又接着问道。
“我的李大人哟。”柳如是被李沐的话逗得哭笑不得,不自觉在“李大人”的前面加了一个“我的”,引得原本正在吃零食的三女齐齐看向她,惹得她闹了好大的红脸,过了数息,才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对李沐道:“这现在,谁还提着饼去上门不就是傻子了吗?往年还有人觉得拎着一大盒月饼去拜访挺不方便的,现在有了这券,谁家不管有钱没钱,面子上总还是要意思一下的,就都买了饼券准备送人。买的人太多了,自然价格就涨了啊,加上还有一些想谋利的人,早早地买了饼券屯着,待到中秋节价格高的时候再卖出去赚一笔的也是大有人在。”
“那这饼券就今天值钱,谁还会在今天买呢?大家不都等价格低的时候买啦?”李沐道。
“怎么会就今天值钱呢?”柳如是顿了一下道:“只要郑福记这两日里出了什么新的好饼,或者原来有些饼突然卖得好了,饼券都会涨价呢,就你这个桂香的饼券,四月份刚出来那会儿,全杭州城百姓趋之若鹜,最高的时候涨到三十两一张呢!不止郑福记,庆丰宁有茶券,百草堂有药券,全杭州城的各大商号多多少少都发过券的,反正又不需要制饼出来,只要印券就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什么?!”李沐眼神一凝,把在场的四个女孩子都吓了一大跳。
李沐听了柳如是的话,原本轻松的眼神渐渐凝重了起来,郑福记的饼券,已经有了期货交易市场的雏形,甚至杭州城的各家商号,通过发行这种礼券,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促进了最早期以货币为基础的股票市场的形成!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们,还不知道期货和货币的可怕,这样无法无天的发行礼券从顾客手中收取钱财,一旦发生集中挤兑的事件,可能会造成商号的崩溃,要是商号崩溃歇业了,满城百姓的手中礼券一下子成了废纸,那还了得了。
听柳如是说,已经有些老百姓和商人买了这些礼券作为投资,等着涨价的时候赚一笔,很多人的囤积数量还不少,万一引起了连锁反应,老百姓损失太惨重,是会引起民乱的!
“三跃!”李沐想到这里,赶紧对门外喊道。
“公子有何吩咐。”三跃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外应声道。
“明天下午,传郑福记,百草堂,庆丰宁三家大掌柜的到经略府来,我有事找他们谈。”李沐沉声说道。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