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在洛川城来的这一出,说意外也意外,说不意外也在很多人的预料之中。
当李沐在战场上对洛鸢说下那句话的时候,熊成就已经派飞骑急报北京城内的李氏一系的高官,除了在现场的太原总兵熊成,大同总兵成钰,大同巡抚孙传庭,宣府总兵张晓,衍圣公孔胤植外,主要通知的包括中极殿大学士,首辅大臣刘一燝,辽东经略熊廷弼,石砫宣抚使秦良玉,浙江巡抚洪承畴,官复原职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杨涟,以及英国公、成国公、魏国公三位国公爷,加上已经转任国子监祭酒的张溥和都察院湖广道监察御史的张采,林林总总不下数十名高官。
虽然李沐自己信心满满的告诉熊成,魏忠贤不过尔尔,根本不用担心,但是熊成却不是这么认为的。虽然现在的李沐,已经不用害怕魏忠贤在背后对他下什么黑手,但是那毕竟是大明开国以来的第一权阉,论起对内阁,六部,锦衣卫,东厂,御史台等国家主要权力机关的控制力,在大明王朝的历史上均无出其右。熊成总觉得李沐这段时间太顺利了,怕不是人有些飘飘然了吧。。。
但是事情已经做了,总要想解决的办法,让李沐放弃白莲圣女洛鸢全然不可能的话,只有想办法集众位高官合击之力来帮他渡过难关了。
但是熊成还是低估了历经三朝,久经风霜的魏忠贤老阉奴的手段。。。
魏忠贤此人,论读书,那是没读过几天,充其量也就是认识几个简单的和知道怎么签自己的名字,文化程度比起天启还不如,治国理政更是全然废柴,毫无章法可言。
但是论起搞欺上瞒下,左右逢源,声东击西等各种打击政敌的手段,魏忠贤简直不下统兵运筹的大将,从天启初年一个普通大太监,一点一滴的挤走了朝中大部分的反对势力,六年过去,魏忠贤已然权倾朝野。李沐就算是一颗他踢不动的铜豌豆,但毕竟只是颗豌豆,咬不动放在那里,也无力给他造成什么伤害。
事情刚刚发生,六科廊和都察院早就准备已久的言官们纷纷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上奏朝廷弹劾李沐,一时间,弹章像雪片一般飞进了通政司的值房衙门内,虽然身为宪政大臣的杨涟和首辅大臣刘一燝极力阻止,但是群情汹涌,想必是拦不了多久了。
再者,现在发起进攻的还只是六科廊和都察院的御史言官,这些人在整个大明朝的士子心中是正直清流的代名词,而在饱经风雨高官们眼中和疯狗无异,故而刘一燝还可以利用职权阻拦弹章转递司礼监。可是一旦要是有一位重量级的高官开始出声的话,就算是刘一燝,也不可能再阻拦下去了,否则要是被人参上一个隔绝宫闱,欺瞒君上的罪名,那不仅李沐救不了,自己也会赔进去。
除此之外,其实支持李沐一系的官员中,也有很多人对他的行为颇有微词。白莲教平而复叛,明显是冥顽不灵的造反分子,李沐身为大明的七镇总制,掌握数十万边军主力,抬手间,动不动就能集结十万大军围困陕北五县,可见其权势之重,也算是极为少见的了。如此手握重兵的封疆重臣,就算是曾经和白莲教的女人有什么露水情缘,李郡公毕竟年轻,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这个时候还不赶紧断干净?还不知死活的往上硬凑,不是把把柄往别人手里送嘛!
敌军阵营蓄谋已久,我方阵营处处漏风,失败几乎是注定的。
四月初九,吏部尚书王绍徽向通政司上《臣王绍徽劾太原郡公李沐九大罪疏》,奏折底下底下还有刑部尚书冯嘉会和多位二三品高官的签名。
如此规制的奏章,就算是刘一燝也不可能阻止它送呈御览了,当初杨涟身为右佥都御史,一副弹章把魏忠贤骂了个狗血淋头,字字诛心,但是类似于这等高官的奏章,内阁和司礼监若是擅自扣下,明显有谋反的嫌疑,吏部尚书,国家天官,掌握百官升迁,可不是那些疯狗一样的御史言官可以比拟的
况且内阁里面也不是铁板一块,或者说,除了刘一燝,其他几个才是真正的铁板一块。大明的内阁,也不是只有刘一燝一名内阁大臣,收到通政司的奏章后,次辅顾秉谦,大学士黄立极,施鳯来,冯铨等阉党的内阁重臣也随后票拟处理意见,然后专呈司礼监。
司礼监两位话事人自不必多说,魏忠贤和王体乾用印之后,这道程序合法,有多名高官签名,无论从什么方面都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弹章,迅速的送到了天启皇帝的面前。
很少看到魏忠贤拿什么事情劳烦自己的天启皇帝很是惊讶,打开奏章一看后顿时失色,王绍徽在奏章上,将李沐在从山东开始,如何和白莲教圣女勾结,一步步攥取七镇兵权的过程写了个清清楚楚。有鼻子有眼,时间地点都详尽无比,不由天启完全不信。
“传旨,着原大同巡抚孙传庭接任陕甘总督,暂代太原郡公之兵权,着太原郡公李沐,免去一切职务,立刻回京面圣!”天启阴沉着一张要杀人的脸,冷冷的下旨道。
“奴婢遵旨。”魏忠贤窃喜着就要去传旨。
“且慢。”天启皇帝喊住魏忠贤,语气不善的对他道:“大伴,李郡公回来归回来,你可别牵连到别人头上,要是让朕知道了,朕可不愿意你最后和他落得一样的下场!”
话虽这么说,但是天启言语之间回护李沐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李沐这个人一直尽心尽力的为国征战,平定无数内乱外敌,战功不是吹出来的,加之又为朝廷换得大量的外贸利益,于国家有大功劳,按理来说,他跟着白莲教那些小人造反,图什么呢?
天启皇帝只稍一细想,便觉得其中有问题,但是李沐交接反贼的事情,确实让他心中有刺,白莲教平而复叛,就证明这绝对不是一股可以接受朝廷招安和驯服的力量。交接白莲教和招抚造反的农民军,有本质上的区别,也是最让天启感觉到愤怒的地方。
“李爱卿,朕相信你,你也最好不要负朕啊。”乾清宫内,一身龙袍衮服的天启皇帝声色阴冷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