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七月初四,唐国公李沐带北云兵五千入山东,大明北洋舰队,包括旗舰镇远号在内,随即启程前往登州接应李沐。
北洋舰队历经多年建设,除了镇远号以外,还有了一艘全新的靖远号装甲巡洋舰,但是铁甲战舰毕竟造价高昂,李大公子现在四处用钱,靡费巨大,所以龙江船厂的造船速度也不得不放缓下来。这几年除了南洋接收了一艘宁远号,就只有北洋接收了一艘靖远舰,另外还有一艘威远舰尚在船坞之中。
南洋舰队虽组建时间短,但是任务繁重,干系不小,整个大明的海上贸易,经马六甲海峡中转吕宋,再直达澎湖,广州,泉州,宁波等港口,其中茫茫大海商船来往不断,每月交易货物以百万计,巨大的利益面前,盗贼猖獗也就不足为奇了。
南洋舰队身负维护大明商船权益,并有偿为外国商船提供护航的责任,自然不可能抽调主力舰护送李沐。
不过按照李沐的想法,这年头,后世东亚地区华夏民族的对手,俄罗斯尚且没有东顾,朝鲜是大明的附属国,日本历经壬午战争元气大伤,正是国内诸藩战乱的时刻,若不是辽东尚未平靖,李沐索性都准备把北洋舰队调往南方去了。
李沐对镇远舰还是很熟悉的,天启四年,他乘坐镇远舰,一举击溃荷兰远东舰队,这个庞然大物,在当今时代的大海上,拥有绝对的权威和武力。
李沐带着众人登上镇远号,迎面就是北洋舰队统领,副总兵衔的戚昌国将军,这位李沐的心腹爱将,倒是很有乃父戚继光的风范,不像同为民族英雄后代的俞咨皋,那副小心翼翼,畏手畏脚的样子,实在另战场厮杀多年的李阁老不喜。
“末将参见国公。”戚昌国是李沐一手提拔,虽然年龄上要长李沐十几岁,但是李沐身为唐国公,总制七镇的当朝一品,身份尊卑有别,自是要加些小心。
环境改变人,已经身居高位多年的李沐多少也习惯了封建制度下的上下关系,也就默默的等戚昌国行了全礼,才伸手虚抬一下,微笑着道:“文明不必多礼,此去朝鲜,虽说锦镇尚有一万多军士,但是我大明辽东主力新败,诸军疲惫,战力尚未可知,若是情势紧急,你的北洋陆战师,还得要把这个大梁挑起来才行。”(戚昌国字文明是史实)
“末将原为大人效死。”戚昌国自是轰然应诺,对于他这样的大将来说,如果没有战争,就永无出头的机会。只有在战火中积累军功,他才能在大明惶惶数百位副总兵中脱颖而出。再说了,跟着大明第一战神,岂有不胜的道理?
李沐见戚昌国气势昂扬,北洋诸军意气风发,面貌一新,心中颇为满意,很是老气的拍了拍戚昌国的肩膀道:“我们出发吧。”
命令一下,北洋舰队数十艘战舰纷纷拔锚扬帆,仿佛错落在棋盘上的棋子一般,组成一支声势浩大的舰队,缓缓的离开山东,往朝鲜方向驶去。
这是李沐第二次来往朝鲜和山东之间的海路,上一次乘坐登莱水师的战船回返大明的时候已经是七年前了,彼时的李大公子,还是一介白身,对面的朝鲜王李倧,亦是刚刚御极王位。时光荏苒,曾经的好友再相见时,却不知是何等情形了。
站在李沐身边的,是已经换了一身长袍便服的熊总兵,熊成尚在重孝之中,虽说朝廷准了他的夺情奏请,以国事为重,先行前往辽东稳定边镇局势,但是熊成还是一身素白,默默的立在船头看着飞溅的浪花发呆,让习惯了他大大咧咧,满嘴跑火车的李沐心中感叹不已。
“云琪,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绫阳君府上一起打糕过年的时候吗?”随着李沐的地位越来越高,爵位从宁远伯,一路到宁远侯,晋阳侯,太原郡公,唐国公,曾经的好友也大都成为了李沐的手下,或是李党的中坚。像张溥,张采,华琪芳,吴孔嘉这些都已是朝中要员,对李沐恭敬有加,但早已失却了那份平心相交的基础。
随着他们对自己的称呼从云琪,变成了李大人,李阁老,李沐就知道,朋友对于已是大明超品国公的他来说,渐渐已是难得的奢侈品了。
在这些老友之中,唯有熊成还是一如既往的喊他云琪,仿佛在熊总兵的心里,苟富贵,无相忘,无论他是不是官居极品,甚至搞出天罚这种大事件,连若菡都怀疑李沐真的是什么神将转世,凡此种种,似乎都真的不能在熊成眼中当得正经菜式。
“记得啊,当初咱三个,真是混不吝的小娃娃一样,彼时四面楚歌,强敌环伺,秦良玉将军愁的头发都白了,我们倒还是兴致勃勃,没心没肺的不忘吃喝玩乐。”李沐不知道是怀念还是自嘲的笑道。
“我以为,那样的生活,可以一直过下去。”熊成像是对李沐说,又如同自言自语的道:“现在你们两个人,一个是超品的唐国公,一个是九锡的朝鲜王,却没想到曾经的玩笑话,现在竟然一语成谶,最好的兄弟,最终要对阵疆场。”
“我没有说要和李倧对阵疆场。”李沐干笑两声,很有些底气不足的道:“朝鲜是我大明藩属,如今前往辽东平定建奴,正是该引为臂助的力量才对。”
“虚伪。”熊成毫不客气的揭穿李沐道:“锦镇大败,绝非战之罪也,袁崇焕就算是再丧心病狂,还不至于到公然助奴袭击我大明边镇的地步,否则一旦被发现蛛丝马迹,他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遍数辽东,只有李倧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动机。”
“是啊。”既然熊成已经点破,李沐也不再藏着掖着,直言不讳道:“对于李倧来说,只要保住他朝鲜王的名号,延续朝鲜李氏王朝之国祚,做谁的藩属,并无关紧要。何况我大明现在在辽东实力强横,压着建奴打,朝鲜难免感到有所威胁,只要建奴许以重利,他不是没有反水的可能。”
“朝鲜国世代都想恢复前唐高句丽时代的国土,虽然高句丽古国在唐高宗时就已经被彻底灭亡,所有人口迁入中原,但朝鲜一直都以高丽后裔自居,对辽东之地觊觎已久。。。”熊成阴沉着脸道:“千百年来都养不熟的白眼狼,最终还是忍不住反咬一口了。”
两人说着说着,都渐渐沉默下来,虽说是这么分析,但是谁也不希望,曾经一起笑闹的兄弟已经彻底站到了整个国家的对立面上,非以武力而不可解决的地步。
船行十余日,北洋舰队缓缓抵达了皮岛,皮岛是孤悬在朝鲜近海的一处小岛,临近朝鲜的铁山和宣州,是今北朝鲜平安北道的辖境。周围分布有云从岛,须弥岛两个辅岛,这几个岛加上朝鲜的铁山,辽东半岛的渤海,就是大明在辽东最重要的前哨基地之一东江镇,东江镇的总兵官,自然是那位在朝中很是著名的毛文龙毛总兵是也。
对于毛文龙,李沐没有什么直接印象,一方面,他处于抵抗建奴大军的最前沿,后方茫茫大海,补给困难,能坚持斗争这么多年,确实有些本事。故而从大局计,登莱巡抚袁可立对他推崇备至。
但是据说此人骄纵孤傲,嫉恨同僚,因为登莱巡抚袁可立受到皇帝褒奖而深为嫉妒,若不是袁巡抚最后在广宁城下战死,在原有的历史上,毛文龙甚至发动言官一直将他参劾隐退。
辽东的局势,复杂无比,关键是现在李沐的手上并没有往常一样的绝对武力让各方臣服,故合纵连横,左右互推的策略才是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