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杨麟刚刚吃完午饭,翟大坤就和他的那名仆从早早赶来。虽然脸上依然是古波无澜,但眉宇之间还是有一丝焦急之情流转,蕴含迫切之意。
三人待在书房里不久,杨逍就引着瞿坤缓缓而来,步入房间,站在杨麟不远处,杨逍随之退去,带上房门。一时之间,屋里只有四人,极其安静,却弥漫着某种古怪的味道,让瞿坤感觉全身都不舒服,好不自在。
此刻,瞿坤有些拘束,有些惊讶,感觉无所适从。
自从谒见杨麟以来,两人相见之时,交谈之际,从未出现过陌生人,就连杨麟的亲近之人也只是短暂驻足而已。心里疑惑着,不禁深深地看了杨麟一眼,转而偷瞄一旁的翟大坤,瞬息而过。
当瞿坤出现的那一刻,老人身体就是一震,无法再保持高人风度,一直紧盯着这个年轻人,眸子中精芒琉璃,那是兴奋之色,压抑多年的想念犹如火山岩浆般汹涌而出。那是早已放弃、沉寂的心,此刻突然从新焕发生机的萌动感觉。
看到非常有可能是自己幼子之人在偷瞄自己,老人有些紧张,情不自禁的右手微微抬起,又放了回去。浑浊的双眼有些婆娑,有些酸涩。
混迹于海盗之中,潜伏于广州府城里,秘密收集各种情报,来往于广州府与大屿山之间,别看瞿坤一副玩世不恭的神色,全身充斥着流里流气,心思却极为成熟、敏捷,细腻非常,一切外在的表现都只是一种伪装,以便不引起人注意。
否则,他如此年纪怎能担当起黑旗大帮所有情报人员的头头重任?在这个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广州府,如何才能不被发现?
虽然心中疑虑重重,感觉气氛很是怪异,瞿坤还是不慌不忙的恭敬道:“少爷,不知道你突然叫我前来所为何事?他们又是...?”
“小坤,今天没有别的事情,能不能和我说一下你的身世?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瞿坤有些愣神,心里却是更加的疑惑和不解。虽然知道自己身世的人不多,但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此刻,瞿坤疑惑和不解的是,少爷之前从没有问过,现在突然提起,特意询问一番,还是当着两个陌生人的面,让人不由得遐思想象,揣摩其意。
“少爷,我的身世没有什么特别的,和沿海一带的孤儿差不多,自我懂事儿起,就不知道爹娘是谁,流落于街头,四处乞讨为生,后来就被诸葛先生收留,接着就跟你了。”
杨麟笑了,对这个瞿坤很是满意,无论何时都保持着警惕之心,冷静的头脑,防止身份暴露。
而且,这种回答不仅自述了身世,还很模糊,将其海盗的身份信息掩盖而过,就算闻者有多么的精明,心思有多么的细腻,从这段话里也找不到瞿坤的另一种身份,海盗细作。
翟大坤似乎没有想到那么多,更确切的说,他在晃神,没有听到瞿坤的话语,而是眼睛直直的看着,看着瞿坤的额头、眉眼、鼻梁、嘴唇.....
自上而下,缓缓打量着,视线游走于每一寸轮廓。渐渐地,翟大坤的神情愈加兴奋起来,嘴里下意识的呢喃:“像,太像了,一定是我的儿子,没错,一定是~”
这次轮到杨麟惊讶了,因为聋哑老人的自语完全是嘴唇蠕动,没有任何的手语动作,却被仆从翻译过来了,这个仆从太强大了。
惊讶过后,杨麟回想到了什么,瞬间心海出现一丝明悟,明白仆从为何知道他家主人的自语之言?
因为,他同样也懂得唇语,并且随时观察着翟大坤的动态,肢体语言,神情双唇。
瞿坤愣了,完全陷入迷糊之中,放佛置身于云海雾绕之间,被三人的神情举止弄懵了,不知所以然,更是被老人盯得发毛。
此刻,只见杨麟若有深意的来回在瞿坤和翟大坤之间打量,翟大坤那浑浊的双眼绽放炽热的光芒,不再掩饰,赤裸裸的,就是那么的肆无忌惮的盯着,一丝柔情流转其中。
就连一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仆从,脸上也在洋溢着高兴之色,完全是情不自禁,发自于内心。
一时之间,三人好像有一种默契,达成了某种共识,瞿坤就是聋哑老人的儿子,因为从眉眼之间,整个面部轮廓,两人都极其相似。
良久过后,老者的情绪稍稍平复,双手颤颤巍巍动作,仆从的声音随之响起,两人同时看向杨麟,等待着。
“杨大人,希望你能够让这位小兄弟拉起一下马甲,让我家老爷看看他的后背,腰部和后肩。”
杨麟看了看二人,再次将视线转移到瞿坤的身上,无袖的马甲,虽然简单,但很合身,在这个南方的夏季,穿着一定很舒适,凉爽。
“瞿坤,你也听到了,能不能将马甲掀起一些,让这位老人家看看?”
尽管陌生老人的要求有些突兀,但比起他那的怪怪眼神,也不算什么,瞿坤略微迟疑了一下,没有言语,先是转过身去,背对着翟大坤主仆二人,缓缓掀起腰部的马甲,一个形似手掌的胎记浮现。
虽然杨麟没有看到瞿坤的腰部胎记,但老人的面部表情看的清楚,激动非常,有一种按耐不住的情绪在徜徉,在流转,在激荡,放佛随时都有可能释放出来。
在二人直直的注视中,瞿坤慢慢捋起肩部的马甲。一刹那,老人的眼里精光四射,胸膛匍匐,皱巴巴的脸庞激动起来,无声的笑了起来,激动,亢奋,喜悦,这些词语都无法描述老人此时的神情。
老人费力的站起,仆人刚要扶他,就被拒绝了,固执地一甩而去。整个人虽然老态龙钟,此时全身却散发着坚毅之情,独自地慢慢行走,来到还在捋着袖子的瞿坤背后。
苍老干枯的手掌缓缓抬起,抚摸在瞿坤的后肩背上,婆娑着,一连串的泪珠喷洒而出,放佛越过坝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当翟大坤的那只手刚碰到瞿坤的右后背肩,瞿坤本能的想要抗拒,想要躲闪,立即被杨麟的眼神制止了,毕竟谁也不习惯一个陌生人触碰自己的身体。
渐渐地,瞿坤觉得自己好奇怪,刚刚的那种抗拒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很愿意,感觉这只手掌好温暖,好亲切,好像就是自己无数个夜里梦到的手,总是在梦里看不清的那只手。
魂牵梦绕,这种感觉不再那么梦幻,总是看不清楚,这一刻却是那么真实,那么的近在咫尺。
瞿坤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的,心里涟漪阵阵,波涛起伏,有种莫名的激动在汹涌,在荡漾。
杨麟已经站起来了,有些意外,没想到今天的见面会是这副场景,那名仆从也来到了近前,站在老人的一侧。
瞿坤和老人都失神在那里,陷入一种说不明、言不透的感觉之中,一直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此际,仆从边防备着老人体力不支,边向说道:“杨大人,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我们家老爷失散多年的幼子。”
杨麟很淡定,这句话内容丝毫不觉得意外。此情此景,只要不是白痴和傻瓜,谁都能看出什么情况。这一刻,杨麟真正好奇的是,瞿坤的那两个部位都是什么,让翟大坤看过之后,有如此反应?就连一个仆从也十分笃定,那是他们家走失多年的少爷!
“哦,你怎么知道,瞿坤就是老人家失散多年的幼子?你就这么肯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