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门,走廊院落之间,每个过道之上,到处都是持枪的士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严密控制着衙门人员的走动。后院之中,知府洪安通、钟捕头和韩师爷被困在大厅里,表现不一,或是端坐于上,一脸颓废之色,失去了大官所具有的神采,或是站于一旁,保持着衙役之态,而韩师爷早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安的来回走着,嘴里不断神神叨叨着。
“完了,完了,这回真是完了,被关在这里,这些反贼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我可是听说了,中原地区的一些乱贼,专和朝廷作对,只要一打下城池,别的不做,势必杀死官员,抢劫府库,没曾想到,今天会落到我韩某人头上。”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听到那些消息之时,就赶紧趁早逃离金华府,哪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性命堪忧,随时面临掉脑袋的可能!”
韩师爷的碎碎念念,使得洪安通不胜其烦,表现的愈发焦躁,此时的钟捕头也有些受不了韩师爷的嘟囔,出言说道:“韩师爷,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吗?现在只能听天由命,看看这些反贼究竟想要怎么样,如何对待咱们?”
连连发问劝解,并未起到起到多大的效果,不知道刺激到了韩师爷的那根神经,反而使得做出一系列的神神秘秘举动。
这时,突然之间,只见韩师爷快走几步,站在大厅的门前,鬼鬼祟祟的打量四周,看了一下门外的兵士,随即又返了回来,向钟捕头而去,站在钟捕头的身侧,背对着洪安通。
韩师爷转头偷瞄了一眼洪安通,随即才靠近钟捕头,声若蚊嘶,唯有二人才能听到:“哎,钟捕头,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使得咱们两个能够全身而退,从这个鬼地方安全地抽身退出?”
说完这些,韩师爷满含深意的向洪安通的方向努了努嘴,那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弃帅保卒。
钟捕头并未同流合污,也未心中暗喜,而是非常鄙夷,不屑与韩师爷为伍,尽管他的心里也不是很认可洪安通的官品。
“韩师爷,不要想着投机取巧了,现在的金华府都掌握在叛贼手里,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各个府库都被人家控制,能需要咱们什么?”随便丢下一句,钟捕头就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想要出卖洪安通的韩师爷。
不禁悻悻然,韩师爷很识趣的走开,不再与钟捕头搭话,他也看出了钟捕头对自己的不屑。
这时,放佛没有擦觉到韩师爷的小动作,又或者根本就不在乎,洪安通反而冷静了许多,看向钟捕头,突然说道:“钟捕头,你觉得这些反贼是何用意?既不杀咱们,也不将咱们关入大牢之中,只是软禁在这里,不像其他地方,只要抓到朝廷官员,不是立即杀了,就是当街开批斗大会,凌辱一番,然后再杀了。”
虽然对这位知府大人没有感觉,并不感冒,但看到其垂头丧气的样子,钟捕头还是心生恻隐之意,回答道:“大人,目前为止,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反贼并没有杀咱们的意思。否则,根本就没必要将咱们软禁于此,相对来说,还算是优待。”
“而且,这些人攻城之时,拿下金华城之后,除了对西大营的八旗兵一阵猛攻之外之外,任意屠杀,并未作出过多的杀伐手段,仅仅是将各个官府衙门严密控制起来。所以,属下觉得,此次不同于往昔,这些人应该在某些地方用得到咱们,不是没有放过咱们一马的可能。”
此言一出,洪安通顿时一喜,就连刚刚灿灿走开的韩师爷也来了精神,立即惊疑道:“钟捕头,你说的是真的?!”
然而,就在这时,不等钟捕头答话,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呵呵,钟捕头说对了一半,我的确没有杀了你们的打算,确实用得到你们之中的某个人,却不是全部。”
这一刻,三人同时一惊,目光聚集,同时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熟悉之人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洪安通和韩师爷都是一喜,钟捕头要平静的多,神情没有多少变化。
来人正是杨麟,信步走进大厅,尽是洒脱之意,悠悠然。
“哎,杨兄弟,你怎么回来了?当初之时,跟军朝廷的任命行文,你不是要在广州府做官三年吗?”洪安通已经站了起来,迎了上去,言语之中有些巴结,就连韩师爷都紧跟着,杵在那里,想要说些什么。
“洪知府别来无恙,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了,我的这些兵没有难为你们吧?”杨麟一语带过,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不出是什么态度。
洪安通也很聪明,没有继续攀交情,而是低声下气的请求道:“杨兄弟,现在城里差不多已经安静了下来,能不能帮我和你们负责人说一下,让洪某与家人团聚?如此大乱之后,洪某实在不放心他们。”
出乎三人的意外,杨麟的姿态不仅没有气势凌人,还径直答应了洪安通的请求:“行,我答应你,就凭你洪知府对我们锦绣山庄和杨府的照应,就不会难为你,现在就可以让你与家人团聚。”
闻听此言,洪安通就是一喜,就要答谢之时,杨麟的转折之语响起:“但是,你们暂时不可以离开衙门,三日之后,金华府的大小适宜都尘埃落定,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就会放你和你的家人离开衙门。”
“谢谢,杨兄弟!”虽然情绪跌宕,暂时没有自由,但自己和全家人的性命得到保全,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立即答谢道。
自始至终,见到生命没有什么威胁,韩师爷大着胆子偷瞄杨麟,暗暗打量,一双透着精明的眼珠在乱转,以往的那种心机、投机取巧伎俩再次蠢蠢欲动,心中不老实起来。
然而,不等三人暗自庆幸,杨麟的声音再次响起,使得他们神情一滞,有些僵硬起来,隐隐有为难之色:“三位,我杨麟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放了你们是有一个条件的,那就是必须剪去辫子,连同你们家里的男性,全部要剪去辫子。”
“我可不想在自己的地盘之上,还有效忠满洲鞑子之人。”最后,杨麟似自语,又像解释的补充了一句。
说话之时,一名兵士已经拿上了一把剪刀,放在桌子之上。
不等洪安通与钟捕头说话,做出任何反应,韩师爷已经窜了出来,迅速向剪刀而去,众目睽睽之下,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很是果断的剪去自己的辫子,又将剪刀放下,嫌弃般的将辫子扔在一旁,同时谄媚道:“杨公子,小的也是汉人,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也不会留这么一个猪尾巴,如今公子号召,不才自当第一个响应,一起反清,回复我汉人河山,驱除满洲鞑子,一雪咱们汉人往日之仇!”
韩师爷的振振有词,转眼之间,已经将自己拔到与杨麟同属一个阵营的高度,不禁使得一旁的洪安通与钟捕头暗暗咋舌,唏嘘不已,两人都看出来了,韩师爷这是先声夺人,想要率先在杨麟心里博一个好印象,以便谋个好差事。
无论是洪安通,还是钟捕头,同为汉人,虽然不齿于韩师爷的逢迎之态,但都认可他所说的,而且,也能理解杨麟所提出的条件。
尽管知道韩师爷的用心,多是投机取巧之意,没有多少是真的反应,但看到他的率先剪去辫子,还是不得不夸奖道:“呵呵,多谢韩师爷对我军的支持,你尽管放心,稍等一下,我就会放你回去,派人与你同行,免得在路上遭遇误会,遭到什么危险,保证你与家人团聚,天黑之前,一定到家,省的得家里人担心你的安全。”
刚一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杨麟提醒道:“不过,韩师爷,这两天还是少出家门,城里比较乱,我军还要抓一些满清的潜伏人员,等到金华城完全安稳之后,自可在街上自由行走。”
“是是,谢谢杨公子的提醒,小的明白,感激不尽!”韩师爷一脸的讨好之意,唯唯诺诺,连连点头哈腰。
这时,洪安通与钟捕头相继动了起来,向放着剪刀的桌子走去,分别手起刀落,剪去各自的辫子,见此情形,韩师爷不禁暗暗得意,自鸣不已。
洪安通离开了大厅,前往了老婆蛤自己住的房间,韩师爷也在一名兵士的带领下,离开了衙门,返回自己的家中,钟捕头却被杨麟留下了。
大厅之中,唯有两人,非常的安静,杨麟在细细打量着钟捕头,兴致勃勃,满含深意。渐渐地,似乎忍受不了耐心的煎熬,又或者担心自己的家人,钟捕头率先开口:“杨公子,不知道您留下小的所为何事?”
然而,杨麟并未回答钟捕头的疑惑,而是朗声说道:“钟捕头,我生活在金华城的这些年里,可是没少听过你的事迹,善于查案破案,一身的本事不仅为城里的百姓津津乐道,就连临近的州府也在传颂,好名传遍江浙一带。”
面对杨麟的盛扬,钟捕头并未满心欢喜,只是牵强的笑了笑,回应道:“公子谬赞了,那些只是一些传言,有些夸大,不足为信。”
钟捕头的眉宇之间,散发着急切之意,焦虑之情,有些迫切的想要离开衙门,返回家中。
察人以明,洞人以色,杨麟看出了钟捕头为何焦虑不安?为何隐隐的急不可耐?担心家人,不让家人担忧自己,乃是人之常情,杨麟就没有在兜圈子,说出了为何单单留下钟捕头之意。
“钟捕头,实话跟你说了吧,之所以将你留下来,就是想要你为新政权效命,还是担当查案破案之职,还百姓一个清白,为他们沉冤昭雪。”
一语落罢,躁动不安的钟捕头呆住了,没想到杨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心中有些意动,表现的又有些犹豫不决。
见此情形,杨麟语气加重了几分,强调的说道:“钟捕头,可以肯定的跟你说,只要你答应,无论查任何案子,都不会有人阻挡你,完全能够放手的查案办案,只要最终证据证人确着,相应的衙门一定会秉公办理。”
“在这里,我可以向你许诺,只要你的查证属实,衙门有任何处理不公,你尽可以找我,我一定会秉持公道,处理相关官员。钟捕头,难道你不想重翻往日的那些大案要案?难道你不想为那些受冤之人伸冤昭雪?”说话之间,为了增加说服力,杨麟又加了一剂猛药。
这一刻,不出杨麟的意料,钟捕头没有再任何的迟疑,沉声说道:“公子,我答应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