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十五,西南之地,当北方刚进入春天之时,四川已经是绿树成荫,鹰飞草长,气温在回升,隐隐有夏天的感觉。
四川与湖北的交界之处,夔州府的地界,上午之时,霍雄率领着军队向夔州城进发,行军于山岳之间,听着山林中的鸟啼,大军并没有那种大战在即的紧张之感。
霍雄策马而行,目光直视,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在想着什么,被士兵簇拥着,位置略靠于队伍的前方。此时,瞿坤就在他的旁边,也是骑马而行,仅仅是错开了半步而已。
一路之上,除了山林间的鸟鸣风声,就只有将士赶路的脚步声,是那么的安静,让觉得无聊沉闷,使得瞿坤对军旅生活有一个全新的认识,不仅要面对打仗时的死亡威胁,还要耐得住平常之时的枯燥乏味。
似乎是憋得实在不行,终于忍不住说话,侧头看向霍雄,信马而行,询问道:“霍军长,咱们到达四川地界也有好几天了,怎么还没有见你有所行动啊?按照元帅所说的,咱们不是应该收编四川的清军,收服白莲教的教军吗?”
说这话之时,瞿坤隐隐有急切之意,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说话方式,有着置问的味道,对于一个军长来说,有些失礼和冒犯之意。然而,霍雄并不是很在意,看着前方的康庄大道,依旧是目不斜视,但还是回答了瞿坤的疑惑。
“阿坤,咱们在黄河与长江的海军刚刚撤走没几天,咱们在中原的战绩还没有传开,四川的清军和白莲教还不知道清朝的王庭已经被咱们捣毁,清王朝已经不在。”
刹那间,瞿坤恍然大悟,明白了什么,随即说道:“霍军长,我懂了,雷霆的战船一撤出长江与黄河水域,放松人员的往来过江过河,不需几天,清廷被灭的消息就会雪花般涌入四川等各地,从而从精神上瓦解残存的清军斗志。”
“同时,咱们的各种利民政策,对敌的投降方针,就会传入四川的百姓耳中,这样一来,无论是清军,还是白莲教,他们都失去了存在的基础,动摇了他们的根基,没有了民众基础,他们的生存将会倍加艰难。然后,咱们再去收编和招降他们,就会事半功倍,省去很多的麻烦,为咱们的后续动作制造声势。”
霍雄有些意外,侧头看向瞿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错,阿坤,正是如此,俗话说人心思定,无论是哪个地方的百姓,什么朝代,只要能够给他们一个安定的生活,生活过得去,他们才不会冒着生命的威胁造反、打仗呢。”
“只要消息传遍四川,百姓人尽皆知,就会出现停战的气氛,当这种气氛酝酿到顶峰,咱们再将那些清军将领的管家以及亲人派出,进行游说,你再去密会林齐,商讨白莲教归附的事情,两件事情同步进行,相比于以前的那个计划,平复西南之乱的时间,将会大大缩短。而且,伤亡还会少很多。”
听到这里,瞿坤兴奋非常,几乎难以自已,突然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瞿坤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担忧道:“霍军长,如果清军或者白莲教的教军之中,有人不想投降,想要占山为王,裂土封侯,与咱们对峙,该怎么办啊?”
作为一军之长,霍雄怎么会没有做出最坏的打算?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也有了解决之策,瞿坤刚一问完,随即就说道:“阿坤,放心吧,我早就想到了这个情况的可能。国庆之前,元帅就已经让我调兵到西南。”
“目前为止,四川的东南方向,与云南、贵州、湖南的交界之处,都有咱们的大军驻扎,还有四川与陕西的交界线,也有咱们大量的兵力,只要我一声令下,加上咱们这一边,就会有二十五万的兵力涌入四川,从五个方向进击不肯投降的清兵或者白莲教教军。”
闻听此言,瞿坤顿时长舒一口气,放心下来,不再担心,而是又问道:“对了,霍军长,既然还要有两天,咱们才执行收编清军与白莲教教军计划,那么,那些清军将领的家奴或者亲人,咱们是立刻释放,还是羁押几天再放?”
霍雄想了想,随即胸有成竹的说道:“大后天再放他们吧,这两天先好吃好喝的招呼着,同时,让他们看看我军的武器威力,士兵素质,尽可能的让他们了解更多的消息。”
忽的一下子,瞿坤眼前一亮,心领神会,自语道:“那些人知道的消息,只要一放了他们,与清军的将领见面,就等于那些清军将领也了解到这些消息,兵员素质,武器威力,这样一来,就取得了先声夺人的优势,在他们原本就很紧张的心情之上,再来那么一下子,给予更进一步的打击,让他们从将领到兵卒,都失去反抗的信心,唯有投降,接受收编,才是唯一的生路。”
听到瞿坤的嘀咕,霍雄不禁侧目,连连点头,暗道:“这个瞿坤难怪能够成为元帅的心腹,掌控情报部门,就凭这份心智,快速的反应能力,也是当之无愧。”
想通了这一点,感慨的同时,瞿坤的声音再次响起:“霍军长,为了以防万一,防止残存清军与白莲教暗中苟合,联合在一起,抵制咱们的收编,我准备全面启动咱们在四川的情报人员,收集白莲教各路教军以及残存清军的消息,密切监视他们的动向,你看怎么样?”
霍雄暗暗点头,不禁心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尽管这几年以来,清军与白莲教打得难分难解,双方的积怨早就达到了一种难以化解的程度。而且,白莲教在投降清军的一事上没少吃亏,王三槐就是心存侥幸,相信清廷的招揽之意,才会被骗,孤军深入,被额勒登保来个瓮中捉鳖。结果,落得个生死道消,死的极为悲催。”
“可是,现在时局有变,形势不比从前,无论是清军,还是白莲教的教军,都处于弱势,随时都有可能被大廣朝的崆峒军吞并,如此形势之下,难保白莲教中的某一路教军指挥者是一个野心家,不会与那清军的疯狂将领结合,一起对抗崆峒军,反对大廣朝的存在。”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于是,霍雄痛快地说道:“行,如果全面启动咱们的情报潜伏人员,密切监视白莲教的教军与清军的动向,这样一来,就可以降低可能的风险,能够提前察觉,做出相应的策略调整,进行针对性的打击。而且,只要得到确定性的消息,知道哪路白莲教的教军想要与咱们对抗,可以使用毁灭性的打击,一举消灭,从而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震慑住那些想要轻举妄动的野心家。”
“霍军长,正是如此,不瞒你说,我就是这样想的。虽然咱们打心理战,再辅以大军压境之势,强迫他们归附。可是,如果没有一个成名之战,不让他们看看我军的真正实力,摧古拉朽的破坏力,他们绝不会乖乖地就范,接受咱们的收编。”瞿坤重重的点头,沉声说道。
这一刻,霍雄已经从内心深处开始重视瞿坤,没有丝毫的轻视之意,将其当做对等的高度,郑重地说道:“既然如此,阿坤,监视清军与白莲教的教军动向,以及让那些清军将领的家人深入四川,与那些清军将领相聚,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了,如果需要任何的帮助,或者需要调集那个部队,尽管和我说,我霍雄一定会全力配合和协助,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完全拿下四川!”
“好,霍军长,就这样说定了,在下绝不辜负你的厚望,一同完成元帅交代的任务!”
瞿坤回答的格外铿锵有力,有一种轻松之感,那是得到别人认可的高兴与喜悦,发自内心的开心。
两人没有再交谈,同时看向远方,面露思索之色,不知道各自在怀揣着什么心思?
然而,紧跟两人之后的阮元,骑马之时,一直都在听着两人的谈话内容,被两人的默契对答而折服,更为两人之间的没有那种勾心斗角,彼此争夺功劳而欣赏。
同时,阮元有些失神,想到了另一个人,那就是杨麟,这个元帅,不,应该是大廣皇,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身边居然聚集了这么多的能臣武将,懂得奇淫技巧之人更是不计其数,武器的先进性和威力,让人震撼而瞠目结舌,在此之前,根本就是闻所未闻,无法想象。
越想越迷糊,阮元越觉得杨麟的身上笼罩着一股神秘之感,让他看不透,又好奇非常,心里痒痒的,暗道:“皇上真是一个奇才,不管是官场体制,还是军队方面,总是能够奇思妙想,不按套路出牌,想法往往让人出乎意料,跟不上思路和节奏。可是,细想之下,又觉得非常有理,用意颇深,后劲绵延不绝,发人深省。”
就这样,霍雄带着崆峒军游走在夔州府的地界,藏于深山之中,宿于荒野,隐匿行踪,迟迟不深入四川腹地,就是不露面,隐隐形成作壁上观之势,等待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