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之后,广州城内,这一天,伍秉鉴风尘仆仆的刚一赶回家,才进家门,几乎是一种本能,习惯性的问道:“哎,管家,我不在家的这一个多月里,城里有没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啊?或者,有没有什么人有急事找我?”
管家接过伍秉鉴手里的东西,跟着往院子里走,想也没有想地就说道:“老爷,广州城最近太平着呢~!就连小偷小摸的事情也少了许多,要说什么人找老爷,也就是那些行商们经常拜访,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问问老爷你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伍秉鉴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向里走,对于这个管家,他还是很相信的,使用起来也得心应手。此刻此刻,返回了家中,伍秉鉴反而不着急与那些同行们见面,信步而行,慢悠悠的,放松急忙赶路所带来的疲惫之意。
就在这时,稍稍落后的管家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对了,老爷,就在昨天中午的时候,施老爷让人捎了一句话,说老爷你回来了,到施府一叙,商议一些事情?”
伍秉鉴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有些不悦,依旧没有停下步伐,心中疑惑,这个施老爷是何许人也?居然这么的摆谱,拜帖没有,还要自己登门拜访,眉毛不由稍稍一扬,冷漠的问道:“哦~管家,是哪一个施老爷?”
能够当上最为精明的行商之一的伍家管事儿,绝对是能干之人,看人眼色的本事更是不用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老爷听到这个事情一定会不高兴,这也是管家将那位施老爷的事情放到最后的原因。
一听到伍秉鉴略带冷漠的问话,管家赶紧躬身答道:“启禀老爷,是前朝的那个广州水师总兵,施明志施老爷啊~!”
伍秉鉴一愣,面露难以相信之色,立即停了下来,直直地盯着管家,再次问道:“你说清楚,究竟是哪个施老爷?”
刹那间,管家揉了揉脑袋,有些晕乎,看到老爷问得迫切,没有了刚刚的风轻云淡之态,也停了下来,不敢耽误,立即答道:“老爷,就是那个前清广州水师的总兵,施明志施老爷。”
刚一说完,似乎想到了自己听说的一道消息,又补充道:“听说,那个施明志不仅没有死,反而搭上了朝廷海军的这条线,在里面有个一官半职的。”
霍得,伍秉鉴有些反应不过来,喃喃道:“不对啊,他怎么回来的这么快?还跑到我前面了。我最起码比他早走了两天,不可能啊?不符合常理啊,我这可是一刻没敢耽误,一直在赶路。”
听到管家后面的话语,伍秉鉴受到了启发,露出恍然之色,连连说道:“对了,对了,应该就是这样了,他是雷霆的海军将领,完全可以搭载战船,从水路出发,一路南下,顺风顺水的,不会有人盘查,当然比自己快多了!”
想通了这一点,伍秉鉴心中一动,联想到一些事情,施明志这么着急回来,一定有很急的事情。尽管施明志走得是水路,但应该也是回来不久,而刚一回来,就让人找自己,所商议的事情一定很重要。
加上有心与施明志交好,伍秉鉴不敢再逗留家中,转身就向门外走去,大声喊道:“马车停下,先别卸掉龙套,跟我去施府。”
管家很是惊讶,没有想到老爷居然如此重视那个施明志,到家还没有喝口水,连休息一下都没有,一听到对方有留话,立即马不停蹄的赶去拜访,就凭自家老爷的这份在乎,以后在碰到施府的人,就必须将态度提高十个档次。
心中闪着这些念头,管家跟着伍秉鉴向外走。就在这时,伍秉鉴刚要上马车,忽的停了下来,转头吩咐道:“管家,以后施府再来人,不必通报,先将人让进来,好生侍候着,然后再向我通禀!”
“是是,老爷,小的记下了!”
管家连忙答道,看到远去的马车,再次震惊了,老爷对施明志的重视再次超乎他的想象。整个广州城内,能够让自家老爷如此对待的,绝对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手指之处。而且,管家还看出了,就凭老爷这份急忙忙的气度,施明志在他心中的地位,要过一头,要重要的多。
想到这里,管家暗暗警告自己:“一定要记住,往后,即便是施府最底层的下人,自己也要同等对待!”
紧接着,管家没有再站在门口,而是开始招呼那些随行人员,安置到府中,吩咐他们最近的任务。
施府,两个士兵守在门口,手里端着冲锋枪,荷枪实弹,目不斜视,黢黑的面孔,尽显军人的坚毅之色。
就在这时,一阵咯吱咯吱的马车声响起,紧接着,一辆马车出现,快速向施府驶来,距离越来越近,就在即将到达施府的一定范围之时,两名士兵同时端起冲锋枪,枪口对准马车,就要喊话,马车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距离大门口不到三米,伍秉鉴随之走出马车,走了过来。
当伍秉鉴走到距离施府大门还不到一步,一名士兵立即喝道:“来人止步,这里是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伍秉鉴很是识趣,本着民不与官斗,更不与兵斗,立即停了下来,看着漆黑的枪口指着自己,泛着幽幽寒光,伍秉鉴就有些紧张。这个火器,整个广州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凡是手握这种火器之人,绝对是朝廷的军人,就算是那些警察和民兵都没有资格配备的。
就算是朝廷允许持有枪支,这种火器,就算是有钱也没地方买,更不敢有人卖!否者,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伍秉鉴有些艰难地吞咽口水,声音发颤的说道:“这位兵爷,千万别误会,鄙人是伍秉鉴,特来拜会施师长的,有着你们长官的邀请,不是闲杂人等~”
闻听此言,那名士兵就相信了大半,施明志回来也就一天多的时间,昨天上午才到的家,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何况,长官的行踪是保密的,如果没有事前招呼,绝对不会知道。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商人。
因此,两名士兵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都将枪口上抬,指向天空。还是那名士兵,态度已经没有那么生硬,轻声说道:“那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这就去汇报一下,进行核实,确认之后,你才能见我们师长。”
“好的,好的,我在这里等着,麻烦小哥了~!”伍秉鉴赶紧回应道,神色明显一松,长长舒一口气,称呼上也就降低了许多,还是放在与自己同等高度。
出乎伍秉鉴的预料,那个士兵刚走进院子里,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居然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士兵,正是冯子才,施明志目前的警卫之一。
伍秉鉴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又有一些疑惑,暗道:“不可能啊,即便施明志的宅院再小,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了,难不成有什么变故了?”
与此同时,那名士兵指着伍秉鉴,向冯子才介绍道:“喏~就是此人,声称自己是伍秉鉴,是师长邀请而来。”
“嗯,如果他真的是伍秉鉴,确实是受到了师长的邀请。”冯子才点点头,如此这般说道。
就在出来之时,冯子才就一眼认出了伍秉鉴。因为,受到施明志的教诲,冯子才的信条之中增加了一条,那就是,无论是自己的对手,亦或是与自己打交道之人是谁,一定要尽可能的了解对方,那样的话,你才能万事立于不拔之地。
所以,当施明志命令他到伍府之时,没有见到正主之后,刚一回到家,他就收集了广州十三行所有行商的重要油画像,捡其中几个最重要的人物先记住。冯子才清楚地知道,近期之内,师长将会与这些人打交道。
短暂的沉寂过后,冯子才略微一打量伍秉鉴,再次确认之后,这才迎了上去,平淡的说道:“伍会长,请进吧~我已经让人通知了师长。”
听到这句话,伍秉鉴才是完完全全的放下心来,心口的大石总算落下,连忙笑着迎合道:“呵呵,那就麻烦小哥了!”
“嗯,你就跟在我的身后,不要乱走,不然,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可不要怨我没有提醒你。”冯子才的态度依旧是不温不火,很是平淡,不再理会愕然的伍秉鉴,转身径直向院子里的走去。
腾的一下子,伍秉鉴再次紧张了起来,虽然眼前的这个年轻士兵话语平淡无奇,但话语中的危险味道太浓郁了,让其不得不心中忐忑。
不过,即便如此,伍秉鉴还是赶紧跟了上去,神情很是小心而凝重,一步一行间,都紧跟在冯子才的身后,头微底,紧盯着冯子才步伐,几乎是踩着后者的脚印行走。
一路走来,伍秉鉴紧张的心情愈发紧张了。走在院落里,身处回廊之中,伍秉鉴这才明白冯子才那句话的意思,施府的戒备非常的严格,到处都是手持火器的士兵。
不难想象,如果自己走错一步,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一定会被打成筛子。伍秉鉴屏息凝神,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走得越发小心翼翼,不敢多看周围一眼,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