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明从石坎场大塆回到学校,听王海媚告诉他说静曦和他舅舅来找过他,他当时就惊得目瞪口呆,嘴里喃喃的说:“这是为什么?我们总是被命运捉弄。”说着,难过得差点掉下泪来。
王海媚本想安慰他,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双方都陷入沉思中。这时,焕明同班的同学陈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龙焕明,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让我好找。”
王海媚说:“陈新同学,莫急,先喘口气,这么急着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陈新说:“是吴先生,他让龙焕明去他那儿一趟。”
焕明说:“吴先生找我,那我得赶快去。”说着匆匆的走了。
王海媚在后面追着说:“焕明等等,我也和你一块儿去。”
焕明头也不回的说:“你就不要去了,吴先生只是找我呢。”
王海媚追上焕明说:“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焕明无奈的摇摇头说:“走吧。”看着焕明一副无奈的表情,王海媚笑着跟着他一块儿朝吴先生家里走去。
到了吴先生的家门口,焕明敲门,门开了,吴先生看见是焕明就说:“焕明,快进来吧。”
焕明指指跟在后面的王海媚说:“没办法,她非要跟着来。”
吴先生望望焕明身后的王海媚,说:“来了好哇,快进来吧。”
焕明好像是经常来这里,进屋后自己找个地方就坐了下来。倒是王海媚,因是第一次到先生的家里,显得有些拘谨。吴先生就说:“王海媚同学,我这里比较乱,你不要拘谨,那边有凳子,坐吧。”
见王海媚坐了下来,吴先生就问焕明说:“焕明,我上次给你的书看了吗?”
焕明说:“看了看了。”
吴先生说:“怎么样,这书好吗?”
焕明有些激动的说:“好!真是好书哇。”
王海媚觉得好奇,就问焕明:“焕明,是什么书这么好?”
吴先生说:“是俄国作家高尔基的小说《童年》、《在人间》和《我的大学》。”
焕明说:“看他的小说我有一种亲临其境的感觉,主人公阿廖沙的喜怒哀乐我好像感同身受,阿廖沙的苦闷和对生活道路的探索,就好像是在写我的苦闷和我的探索一样。”
吴先生说:“焕明,你有这种感觉就对了,说明你是认真阅读并读懂了这部小说的。”
王海媚忍不住了,就问焕明说:“焕明,能不能把小说给我看一看?”
吴先生说:“王海媚同学,你也想看?那好哇。焕明你把小说转给王海媚看,我这里还有一本好小说呢。”
焕明说:“真的!那是什么小说呢?”
吴先生说:“这本书是十九世纪英国女作家艾捷尔?丽莲?伏尼契的小说《牛虻》。”
焕明和王海媚同时说:“《牛虻》!?”
吴先生说:“对!《牛虻》。这可是一本好书呀,你们都可以好好看看的。不过,你们必须记住,我给你们的这些书只能是你们自己看,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
王海媚问:“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
焕明说:“吴先生说不能告诉别人你就不要告诉别人嘛,问那么多干什么?”
吴先生说:“这样,你们先看书,其他的问题我以后再回答你们,好吗?”
王海媚点点头。
从吴先生家里出来后,走在路上,王海媚好奇地问焕明说:“焕明,你说,吴先生给我们看的这些书,是不是禁书呀?”
焕明说:“是不是禁书我不知道,但是那些书里表露出来的思想,和现在政府宣扬的东西肯定不是一回事。那些书吧,把这个社会那些丑陋的阴暗的东西统统都给揭露出来,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个健康的社会,不是一个理想的社会,而是一个病态的,甚至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社会。”
王海媚问:“那你说,吴先生为什么要让我们看这样的书呢?”
焕明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吴先生是教书的,他不但要教授我们知识,还要传授我们思想,让我们所学的知识在正确思想的引导下,去做我们这一代人应该做的事,完成我们这一代人应该完成的使命。”
王海媚有些激动的拉着焕明的手说:“焕明,你说的太好了,不知怎么的,我就是喜欢听你讲话。”
焕明说:“那就等你看完高尔基的小说后,我们再交流吧。”
王海媚说:“好啊。”王海媚真想一头扎进焕明的怀里,抱紧这个她深爱的甚至有些崇拜的男人。但,她忍住了。因为,王海媚知道,焕明还没有走出与静曦的感情的阴影,他还没有接受她。王海媚不想这么莽撞,因为这不是她的性格。她要留有余地,她要给他时间,她在等待时机。
“哟呵,够亲热的呀。”焕明和海媚正在谈论吴先生的书的事,冷不防从他们的身后有人说话了。
“周田帮同学,怎么又是你?”王海媚说:“你这人怎么总是像个幽灵似的,喜欢偷偷地跟在别人身后搞恶作剧,冷不防地吓人一跳。”
周田帮说:“我吓着你们了吗?所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们俩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干嘛这么紧张?”
焕明说:“周田帮,你在说什么?同学之间在一起讨论问题不可以呀?怎么能说是见不得人呢?我三人都是魁星公学的老同学,也可以在一起讨论呀。”
周田帮说:“不敢不敢,我三人这个老同学嘛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嘛,我和你可是有一笔账还没有算清喽。”
焕明说:“我不记得我欠你什么帐呀?”
周田帮说:“你是贵人多忘事呀。关于你爷和我爷的那些事,你们龙家特别是你哥哥龙焕章可欠我们周家一笔很大的血债哟。”
焕明平静的说:“周田帮同学,那些都是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不要把那些事情当成包袱背在自己身上。再说,我们可是从小学到中学现在又是大学的老同学呀。”
周田帮说:“我早就说过,那些都是过去式了,现在不管用了。至于,是老一辈的债还是小一辈的债,再说吧。”周田帮说着,一甩手走了。
焕明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思忖着,这周田帮接下来要干什么?
自从秀英把王三娘轰走后,大塆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这天,已是傍晚时分,秀英和秉诚正在吃晚饭,“长石坝”秀英娘家的邻居潘老幺气喘吁吁的跑来说,秀英的姆生病了,叫秀英赶紧回去一趟。
原来,秀英的爷江顺之前几年因病去世了,秀英就一直劝她姆到大塆来和她一起住。但她姆江唐氏就是不肯来,说是要在老屋头陪着老头子,要替她老头子守好江家的老产。江顺之在世时就说过,院坝头那棵黄角树是他公种的,院坝的门是他爷做的,这些都是老产,二天要守好的。江顺之死后,江唐氏就在老屋子留守,为老头子守好这些老产,还要隔三差五的到老头子坟前去陪老头子摆龙门阵。老太婆一个人住在那么远的地方,秀英一直都不放心,隔不好久就要去看看老太婆才放心。这猛地听说老太婆病了,秀英急得饭也不吃了,抱着芝儿就开走。等秀英左一脚右一脚的摸黑赶到“长石坝”屋头,见老太婆吃完饭正在洗碗。这江唐氏一见秀英回来了,就高兴地拉着她问吃饭没有,她这就去弄饭吃。秀英狐疑的看着江唐氏忙上忙下的,看那情形不像是生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