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人打量了她一番,看她是个年轻姑娘,就让她进了。
云端说了声谢谢,毫不见外地进门,找了个地方,卸下背上的大背篼,里面装的全部是粮食。
老郑头以前走南闯北可是吃过见过的人,看到云端的粮食,直接问她要什么。
云端轻声一笑,她还能要什么?
细声细语地说了遍她要的东西,还说:“你如果想要粮票也行。”
“不,我就要粮食。你想怎么换?”
“那要看你手上有什么东西了。”
老郑头使了个眼色,老郑头的儿子去了厨房一趟,小心翼翼地把两幅字画拿出来。
就着昏暗的煤油灯的灯光,云端仔细看过这两幅字画,看落款,一幅是南宋年间的果熟来禽图,一幅是幽风图卷。
看完之后,云端浅浅一笑:“这两幅图,仿的挺好。”
老郑头的儿子不敢置信:“你懂不懂字画?这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一直被我爹仔细收藏着,不可能有假!”
“那你问问你爹,是不是假的?”
老郑头这才把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姑娘看在眼里。
他瞪了一眼不学无术的儿子:“人家说的没错,确实是假的。”
“什么?假的?那真的上哪儿去了?是不是被人偷了?”
“不对,是不是当初二伯把咱们的东西调换了?我就知道,他怎么好心告诉我们有人要抄家,让咱们把家里的古董交给他保管。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云端挑眉:“既然知道自己被坑了,今天上午被小混混威胁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把这件事说出去?转移火力?”
老郑头哼笑一声:“小姑娘知道的不少。”
“无意探听,恰好路过。”云端扫了郑家人一眼:“所以,你们家现在有真货吗?”
“呜呜~”
屋里的孩子又在哭。
老郑头叹了口气,去屋檐下拿了个锄头,朝着大门口去。
没过一会儿,大门口被他挖出一个大坑,老郑头亲手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小箱子。
云端翘起嘴角,还挺出其不意的,没想到有人在大门口埋东西。
老郑头抱着箱子放到云端面前打开,里面,居然是一箱金条。
“我小的时候,那时候家里光景好。那年过节又赶上我过生日,收了好多礼物,我就找太奶奶换成这个。后来不知道怎么被我娘知道了,我娘怕我小人家把钱败没了,就说要给我收着,我怎么都不肯。我娘把我屋里都翻遍了,却不知道,我把东西埋在大门口。”老郑头目露怀念。
想必,是在怀念那时候的快活日子吧。
“这些给你,都换成粮食。”
“爹……”老郑头的儿子欲言又止。
“别心疼钱财,咱们现在这样的身份,有钱也买不着好东西。你王叔他们一直接济我们,咱们这样只借不还,不像话。他们家……日子也不好过。”
云端相信金条是真的:“我带来的粮食,不值这些。”
她背来的粮食,都是从山下餐厅里拿的,三十斤大米,三十斤面粉,还有十斤小米。
“现在这个时候,能买这些金贵东西,我们家也不算吃亏。”老郑头不客气地把这些粮食搬屋里去,还叫老妻赶紧熬一锅小米粥,喂孩子吃点好的。
云端不着急,就在院子里等着,等老郑头安顿好屋里,再出来的时候,云端才说:“我今天是想换古董的,您不会忘了吧。”
“我也蒙不了你,家里有几件东西都是假货,怎么换?”
没想到这人还挺实诚,云端笑了:“我和今天上午的混混一样的想法,我知道你手里有东西,如果你要换,你随时可以找我。你认识的朋友如果想换,也没问题。”
她以前听过不少这样的故事,一些家里有真货的人家,为了保护古董,家里摆出来大多是赝品,真货都另外找安全的地方存着。
她猜,当初老郑头能轻易叫他那个亲戚把家里的古董收走,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
“当然,不换也没关系,毕竟是你家的东西,你说了算。你稍等一会儿,我回去再给你弄点东西过来,算是给你补上金条的差价。”
“等等。”
云端转身就走,还没走两步,就被老郑头叫住。
“我手上现在没有真货,但是有人有。你要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多带点过来,或许可以做成一笔交易。”
“那就谢谢了。”云端微微一笑,她就等着这句话呢。
云端不着急,在陶艺馆喝了一杯茶之后,才带着东西,出现在郑家门口。
老郑头的儿子,看到云端出现,赶紧出来帮把手,把云端肩上的东西卸下来。
“你等等我,我再去一趟。”
云端转身去街角,几分钟后,背着一背篼东西又回来了。
郑家的大门关上,云端往外面拿东西:“一条腊肉,两只鸡,三斤红糖,一袋奶糖,两斤猪油,还有五十块钱,十斤粮票,这是补给你们的。”
“谢谢。”老郑头喉头哽咽,这个姑娘,能给出这些东西,想的这么细致,也算是有心人了。
云端这才有空打量院子里的其他人,笑呵呵道:“你们想换什么?”
他们被老郑头叫来的时候半信半疑,现在嘛,看到真有东西,几个人叫云端等等,他们去去就来。
十分钟后,这些人齐聚在郑家院子里,云端和他们谈价钱,一幅字画换三斤米还是两斤面粉?
一个说我这是清代大家的真迹,一个说我这是连米糠都没有的精米。一个说我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一个说我这是今年的新面粉。
郑家院子里虽然没什么大声响,但也热闹的就跟集市一般。刚谈好一桩交易,一个小老头把一幅湘夫人图轴塞云端手里:“文征明知道不?名人!还画的是湘夫人,换以前啊,我这东西一出手,保准震惊四座。”
云端冷笑一声:“会不会震惊四座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东西一出手,被人打断腿还是有希望的。”
顿时,院子里静下来了,几个熟人交换眼色,这是怎么了?
老郑头一看情况不对劲,赶紧冲过来拉偏架:“老吴,你这就没意思了。这位可是行里人。”
老郑头疯狂给人使眼色,大家一下明白了,赶紧把老吴挤开,冲云端笑:“姑娘,我这可是真迹啊!”
“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能换东西给你。”
云端带来的粮食,都换成了古董字画,大家到后半夜才散。
云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出了郑家的大门,再无人能寻到。
第二天,一群老头老太太去郑家,还懊悔呢,东西换少了。
老郑头白了他们一眼:“差不多得了,别心太厚。”
“别吵了,别吵了,赶紧走,罗二狗那群鳖孙要来了。”
“来就来呗,老子还怕他不成。”
云端一直关注着郑家的事情,当天傍晚她就知道了结果。
罗二狗偷听郑家人说话,知道郑家的古董被郑家老二带走了,他找到了郑二伯藏古董的地下室,全部弄回自己家藏着。
干完这些事儿,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家就被公安围了,有人举报他盗窃他人财物,人证物证俱在,没办法狡辩,送去改造吧。
至于那一屋子古董,郑二伯被牵连送去农场改造,公安上门问话的时候老郑头一问三不知,他以为这些东西早就捐给文化馆了,当初郑二伯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没捐?那是郑二伯私吞了?老郑头表示震惊。
问他怎么处理,老郑头说原本就捐了的,现在他也不能拿回来,还是原样捐了吧。
这一手,郑家既解决了罗二狗,又得了名声,居委会那边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临时工作,日子肉眼可见的好过起来。
“啧啧,都是些老狐狸!”
梁辰好奇地看着妈妈:“谁狐狸?”
云端笑了笑:“没谁。快睡觉,睡一觉起来,咱们明天就回去了。”
“哦。”梁辰小跑着扑到床上,他早就想回去啦。
下午去了一趟金水市的回收站,妈妈又给他买了好多本小人书,虽然是旧的,但是还是能看,他迫不及待地要回去和小伙伴们分享啦。
等梁辰睡着,云端提着篮子往城西去,这时候,城西的工人们下班回家刚吃完了晚饭,正在歇凉呢。
云端打扮的像个城里人,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走进人群里,一点都不起眼。
“大姐,换东西吗?”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的妇女,看了云端一眼:“你要换什么?”
云端不缺物资,她缺票,这些工人可不缺,走了几趟就换到了她要的东西。
回去的时候,路过回收站,发现里面有灯光,云端敲门进去,买了一张床。走出回收站后,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巷子,把床架子放进陶艺馆。
屋里放上床之后,把房间略微布置一下,在墙角刷上一米高的绿漆,再把木门用黄漆刷一遍,打眼一看,就是这个年代再普通不过的招待所的房间。
晚上回去,云端故意试了一下,抱着梁辰去陶艺馆一楼睡觉,梁辰早上起床,一点都没发现他们换了个房间。
随便吃了点东西当早饭,梁辰把包包一挎,兴奋地抱上他的小人书:“妈妈,我们准备走啦!”
“不着急,咱们还要去百货大楼买点东西。”
她冬天不缺衣服穿,梁辰今年长高了不少,带来的衣服今年冬天都要换。做衣服的布可以用床单改,棉花最好买新的。
还有,她心里一直惦记的缝纫机,一起买回去。
到了百货大楼之后,云端一通大采购,除了必须买的棉花和缝纫机之外,她还买了一把铁锁,两包大白兔奶糖,还有两斤香酥小饼干。
小东西可以塞进空间,缝纫机这样的大件,要带着走。云端带着孩子还拿着那么多书搬不动,花了两毛钱,请人帮她送上汽车。
哎哟,忙活一道,真是又繁琐,又累人。
梁辰这个小不点不觉得累人,一上车就开心,坐在座位上,小脚脚都要翘起来了。
哎呀,终于可以回去了。
*
“云端回来啦,你买了多少东西?还要花钱叫人搬呀。”
回去的路上路过居委会,云端被人叫住,她笑了笑:“也没买什么,主要是买了一个缝纫机,我搬不动。”
”买缝纫机啦,多少钱?“
”切,缝纫机不是一直都是那个价格,价钱还能便宜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