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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年代青云路 七零年代青云路 第172节

有零有整的。

将奖金取出来后,宋恂就打算抽空到市图书馆去一趟,正好能跟老袁聊一聊。

“明天就是礼拜天了,咱们看电影去吧?”项小羽放下还在反复回味的《奥涅金》,撺掇道,“我听方芳说,电影院刚上映了一个新电影还不错,他们厂好多女工都去看过,咱们也去呗!”

来县城住的好处多多,他们家与方芳家同在一个大院,项小羽和方芳这对已婚小姐妹,下了班以后经常互相串门,凑到一起叽叽咕咕。

方芳还从制衣厂弄了好多大块的边角料回来,让项小羽给双胞胎做衣裳穿。

以致小哥俩的衣裳,比宋恂这个当爹的都多。

“我以为你想跟方芳一起去看……”宋恂刚给延安换了尿布,总觉得自己手上臭烘烘的。

“哎呀,咱俩结婚以后,我啥时候跟别人看过电影?”项小羽准备了一肚子的漂亮话,“方芳想找我去看,不过被我断然拒绝了,我还得陪小宋哥一起看呢!”

宋恂还在晾着手自我嫌弃,对看电影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去吧去吧!”项小羽挨过去腻歪,“我生完吉安延安以后,咱俩还没看过电影呢!”

好像确实没看过。

宋恂想了想建议:“要不咱们去市里看?我明天想去图书馆找一趟老袁。”

只要答应了就行,项小羽猛点头,“那我也去图书馆看会儿书,等你们谈完了事,咱俩下午再去看电影。”

如今住得近了,不用赶长途车,在市里耍到多晚都没关系。

两人想得挺美,吉安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抬腿在他爹身上蹬了一脚。

“……”宋恂抓住他乱蹬的腿,想到一个现实问题,“咱们出去玩了,这俩臭小子怎么办?”

“让我娘带着呗。”

不过,话一出口,项小羽也觉得有点不妥。

他们夫妻俩一周上六天班,平时都是由她娘带着两个孩子的。好不容易赶上了周末,人家苗玉兰女士也应该休息休息了。

宋恂提议:“要不把咱娘和两个孩子都带上吧。她以前虽然去过市里,但就是去医院看病的,应该没怎么正经游览过。明天咱们带着她跟两个孩子去望海楼吃点东西,顺便在市里的几个景点转转。”

他这段时间帮忙筹备接待歌舞团的事宜,对市里的几个著名景点也算熟悉了。

小夫妻俩合计着带苗玉兰女士去市里游览一番,不能总让老太太守在家里看孩子。

“我娘呢?”项小羽起身就要去厨房找她娘,“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她最爱热闹了,听说能一起去市里玩,一准儿高兴。”

“早就出去串门了,你去旁边几户人家找找吧。”

隔壁的老黄家也是农村出身的,苗玉兰跟云芳嫂子以及她家老太太,特别有话聊。

项小羽抱起吉安,打算带着这小子出门放风,顺便找一找他姥姥。

还没跨出门槛,苗玉兰女士就风风火火地进门了。

项小羽和宋恂的视线,同时聚焦在对方右臂的红袖箍上,异口同声地问:“娘,你这个红袖箍是从哪儿弄的?”

苗玉兰在外面忙了半天,嗓子都要冒烟了,来不及回答两个年轻人的问话,端起茶缸先猛灌了几口。

解了渴,才用左手拍了拍手臂上的红袖箍,对闺女、女婿,以及两个吃奶娃宣布:“我已经加入咱们第三社会主义大院的群众治安小队了!这个红袖箍是居委会发给我的!”

宋恂和项小羽:“::::::”

两人将这个消息默默消化了半晌,才由项小羽这个当闺女的出面问:“娘,你加入治安小队以后要干啥呀?也要像街道上那些大娘似的到处巡逻啊?”

苗玉兰一摆手说:“我还得带两个孩子呢,组织上考虑到我的个人情况,只让我负责大院内的治安巡逻!我平时挑着这小哥俩出去放风的时候,顺便整顿一下治安就行!”

“娘诶,”项小羽捂着嘴乐,“你挑着一副担子,能整顿啥治安啊?没等你挑着担子追过去,人家早就跑了!”

苗玉兰也笑:“现在不是批判资产阶级歪风邪气嘛,我就是专门整治那些游商小贩的,不让他们进咱们第三社会主义大院!我跟居委会的同志说了,这副扁担就是我打入敌人内部的重要道具,他们看到我也是挑担子的,对我就没有戒备心啦!”

项小羽哈哈笑得肚子痛,吉安延安哥俩听到笑声也像两个小傻子似的,跟着一块儿咧嘴乐。

“居委会这么轻易就同意你加入了?”宋恂觉得不可思议,这老太太才从生产队来县城多久啊?竟然连红袖箍都带上了。

“肯定不能这么轻易呀!人家听说咱家是贫农,根正苗红出身好,闺女女婿又都有正经工作,盘问了半天才同意我加入的!”苗玉兰珍惜地拍了拍红袖箍说,“反正也不用发工资,就是发个红袖箍的事。”

虽然没有工资,但苗玉兰挺满意。

在农村社员的眼里,能在城里戴红袖箍的,都是有身份的!

比省长市长还威风哩!

项小羽抚着笑得发酸的肚子问:“娘,你这个巡逻有没有休息日啊?我跟小宋哥还合计着明天带你跟两个孩子去市里玩呢!”

“你俩去吧,”苗玉兰婉拒,“我在家帮你们带孩子!”

“哎呀,我们就是想带你去市里转转的,免得你总闷在家里!”

“明天我还有事,真去不了!”苗玉兰的语气隐隐带着得意,“咱们第三社会主义大院要举办‘迎国庆扑克接台赛’!地点就在隔壁老黄家,我明天得过去捧捧场,还得准备‘接台’呢。”

第104章

宋恂所在的第三社会主义大院要举办“迎国庆扑克接台赛”。

这名字听上去唬人, 其实就是给邻里邻居凑在一起打扑克聊家常制造的噱头。

大院里的人甚至都等不到明天,礼拜六晚上就在隔壁老黄家的院子里支桌子打起了牌。

以组为单位,哪一组输了, 就主动让贤, 让其他围观的邻居“接台”。老黄是干公安的, 所以这次打牌就是纯打牌,除了茶水管够, 没什么奖励。

为了让大家玩得尽兴,也是为了支持丈母娘的新工作,宋恂还特地从自家屋里拉出一盏电灯给大伙照明。

于是,院子里一通电就更不得了了, 大院里的其他住户瞧见了这边的热闹,纷纷端着茶缸提着板凳,来到老黄家的院子凑热闹。

项小羽去隔壁院子帮云芳嫂子给大家添茶倒水, 忙到胳膊发酸, 才留苗玉兰女士在那边打牌, 自己偷摸回了家。

“这县里的人跟我们生产队的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哪里热闹往哪儿钻。”项小羽瘫到床上说,“云芳嫂子那边乱糟糟的, 打不上牌的人已经开起了茶话会。”

“咱娘上桌了吗?”宋恂调着收音机的音量问。

“刚接上台, 现在那台上全是各家的老太太。年轻人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幸亏你没去。”项小羽听着收音机里传出的英语讲座,问,“你们单位不是请了师专的英语老师给干部补习英语吗?怎么又听上广播讲座了?”

广播里还在教字母的发音, 根本不是小宋哥这个水平应该听的。

“给这俩小子听一听。”隔壁打牌的声音太吵, 宋恂将收音机的音量稍稍调大。

“……”项小羽无语脸, “他俩连话都不会说呢, 能听懂什么啊?”

她这个当娘的跟着学一学还差不多。

“听不懂就算了,反正有个声响就行。”这俩孩子的月龄大了以后能翻身了,就不像前几个月那么好带了,醒着的时候总得有大人不错眼地盯着。

项小羽逗着两个小子玩了一会儿,倏然忧心忡忡地问:“你说咱家吉安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宋恂:“……”

“我每次逗他俩的时候,延安十次有八次能给我回应,笑得可开心了。可是轮到吉安这里,十次能笑两次就不错了。”项小羽觉得吉安的反应可能有点慢。

宋恂:“……”

他与对方的想法正相反。

这对双胞胎其实挺累人的,但是与其说这俩孩子难带,不如说是延安比较难带。

在他心里,吉安真是个乖宝宝,虽然不怎么爱笑,但也不爱哭。

不像延安似的,稍有点不如意就要干嚎一通,而且附近谁家的小孩要是哭了被他听见,他也是要陪着人家哭一通的。

他们家三个大人的精力,有一大半都耗在了延安身上。

“吉安的情绪波动确实不太明显,你要是不放心,平时就多关注一些他的情况吧,要是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咱们也能及时就医。”

宋恂百分百确定自家孩子很健康,但是,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能因为吉安太老实了,做父母的就厚此薄彼。

*

扑克接台赛在第二天还要继续。

宋恂夫妻二人去了市里,留苗玉兰同志戴着红袖箍继续跟街坊们接台。

每逢周末来图书馆看书的人都比平时多,宋恂帮项小羽占了一个座位,便去后面的办公室找到了老袁。

老袁接过厚度可观的信封,撑开封口往里面瞄了一眼,意外地“呦”了一声,“给了这么多呢?”

“一共八张照片,有五张被选中了。这些钱是已经刊登的三张照片的奖金,后续应该还有一部分汇款。”宋恂将报社的来信也递给他,“这次总共汇款七十二块三毛,给您五十,剩下的我收着了。”

“既然说好了对半分,那就对半分。”老袁作势要将钱取出来重新分给宋恂。

宋恂按住他的手,“我在这里面没出什么力,只提供了照相机和一点胶片。拿这些就差不多了。”

他只陪着老袁看了几场体育比赛,后来因为媳妇要生孩子,他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选题和拍照几乎都是由老袁独立完成的。

“这些钱您收着吧,给闺女买点营养品。”宋恂又问,“您家闺女的腿养得怎么样了?”

他上次来找老袁的时候,正赶上北大荒那边给他拍了电报,他闺女从麦垛上掉下来,把腿摔折了。

提起远在北大荒的女儿,老袁顿住手,叹气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还在生产队养伤呢。”

“像她这种因公受伤的情况,可以申请回家休养,甚至可以办理病退,要不咱们想想办法把人接回来吧?”宋恂建议。

老袁早就考虑过这些,仍是紧锁着眉头婉拒:“既然已经去插队了,就让她安心在那边扎根吧,回来也未必如意!养好了伤还是得回去。”

“我跟知青办的同志打听过了,今年市里有了新规定,支边知青因病、家庭困难、顶职特照的,只要对方的生产队肯放人,市里可以接收返城知青。您家闺女这是工伤,只要家属提出要求,是可以将人接回来休养的。”

老袁来回转着手里的茶杯,一时拿不定主意。

“她回来以后可以先慢慢养伤,要是能赶上招工的机会,就可以一直留在城里不用回去了。”

按照政策规定,每家是可以有一个留城名额的,可是老袁的一儿一女却都支边去了,一个也没留在身边。

老袁沉默思忖半晌,还是说:“我再想想。”

宋恂能猜到一些他的顾虑,便也没再继续劝,将装在包里的那本定山县的工作笔记递还了回去。

“我从您这本工作笔记中受到了许多启发,都有点不舍得还回来了。”

“那你就留着吧。”老袁无所谓道。

“还是物归原主吧,”宋恂遗憾地笑笑,“我被调整了工作,刚调到县外办,以后恐怕很难再有机会接触到工业方面的工作。”

老袁讶然问:“你在工业口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弄去搞外事了?”

他还在报纸上看到过有关南湾县团结公社工业产值翻两番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