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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年代青云路 七零年代青云路 第208节

暗自摇摇头,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宋恂冲大妞的爸爸招呼道:“徐知青,好久没见了,大学快毕业了吧?”

他着实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在瑶水村见到对方,按照徐知青这两年的路数,宋恂以为他不会再重新回到农村来了。

“今年就该毕业了。”徐知青在女儿的头上抚了抚,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学校里的课业比较紧张,路程又远,我平时没时间回来。前两年过年,我老家那边又接二连三的出事,没办法,过年的时候就回了我父母那边。事赶事都凑在一起了。”

宋恂点点头,并不去深究他话里的真伪。

既然能回来,那就好好过日子吧,最起码大妞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了。别的不说,这小丫头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漂亮孩子,如果不能从小好好培养,连宋恂这个外人都觉得可惜。

“大妞早就盼着你能回来了,如今终于一家人团圆了。”宋恂客气道。

闻言,大妞狠狠点头,拉着爸爸的手说:“我爸爸马上就能回来了,以后我去学校上学,爸爸就是我的老师!”

宋恂了然地笑笑,看来徐知青要回村小继续当老师了。

由着三个孩子又絮叨了一会儿,双方就点点头错开了,大妞拉着她爸爸去下一家炫耀。

双胞胎的心思全放在大妞姐姐身上,根本就没记住大妞的爸爸是圆是扁,回家见到妈妈以后,搂在一起亲香了一会儿,小哥俩便跟妈妈说起了大妞姐姐和她爸爸。

项小羽嘴里嗯嗯地应着,脸上的表情却透出一丝鄙夷。

直到两个孩子跑进小姑的房间撒欢,她才翻出一个大白眼说:“这个徐知青真是瞎折腾,早知道要回村,还不如早点回来呢。”

“他突然回来,是不是贾支书干了什么?”

项小羽将书本往桌上一扔便好奇地问:“难道不应该是桂花姐干了什么嘛?”

“她要是有办法,早就行动了。”宋恂拿起她的笔记本随手翻了翻说,“她这么多年没去学校找,无非是还对姓徐的抱有一丝幻想,不想撕破脸罢了。”

看刚才大妞和徐知青的表现,不像是撕破脸的样子。但是什么举动也没有,就想让徐知青乖乖回来就范,简直堪比天落红雨马生角。

贾桂花不想撕破脸,那多半就是贾支书这个当老子的有了行动。

项小羽压低声音说:“还真是贾支书干的!他做这件事,只有他和我爹,还有当事人徐知青知道。我爹说,贾支书以大队支书的身份,给工业师范学院的革委会和学生处各写了一封信,表达了瑶水大队对一个大学生老师的渴望,也说了徐知青已经在农村扎根,娶妻生子的事实。希望学校考虑瑶水大队和徐知青家庭的实际情况,在毕业分配时,将他重新分配回瑶水大队!”

“看来学校已经跟徐知青通过气了,而且很可能会将他重新分配回来。徐知青这才不得不咬牙回来维护与媳妇和老丈人的关系了。毕竟以后还得在老丈人手底下混口饭吃。”宋恂翻看着媳妇的作业说。

项小羽嘲道:“他要是别闹这些幺蛾子,贾支书没准儿还能支持他在城里当个干部。闹了这一出以后,贾支书宁肯让他回村教书,也不会再放他出去了。我估计贾支书前几年也憋得够呛,等了这么多年,直到快要毕业分配了,才给学校写了这封信。我爹说,他往那封信上盖章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被气的!”

宋恂心说,这种事搁在哪个老丈人身上都得被气死。

何况贾支书在队里的位置比项队长还高半格,被一个鹌鹑似的倒插门女婿耍了,他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贾桂花不知道这件事吧?”

“不知道!”项小羽悻悻道,“桂花姐明明是个挺精明厉害的人,居然还真信了徐知青的鬼话,说什么前几年之所以没回村,是回老家过年去了。他们老家连个邮电所也没有呀?难道连封信也寄不出来?简直是漏洞百出,满口谎言!”

见她被气得脸蛋红扑扑的,宋恂无奈笑道:“别人家的事少管,人家自己觉得这样过日子舒坦就行。现在这样也挺好,只要贾支书在一天,徐知青就得盘着,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呢。我看大妞挺高兴的,拉着她爸爸到处显摆呢。”

“真是可惜了大妞了,怎么摊上了这样铁石心肠的爹!”

宋恂心道,幸亏他还没有闺女,用不着操这份心。

想想可能会摊上一个徐知青这样的女婿,他那点想要闺女的心思算是彻底淡了。

宋恂转移话题,将儿子们似乎有点看脸交朋友这个发现,跟她分享了。

“他俩喜欢漂亮小姑娘不是很正常嘛。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呀!”项小羽斜眼瞟他,“从我和孟团长这里就能看出来啦,你们老宋家的男人都是看脸的。”

“……”宋恂开始翻小肠,“当初明明是你先把我堵在养猪场表白的。”

“你记错了!”项小羽坚决不承认,“全世界都知道是你先追求我的!就是看中了我的美貌。”

宋恂:“……”

谎话说多了,连当事人自己都深信不疑。

*

第二天一大早,宋恂就带着年礼去了老丈人家拜早年。

“小毛怎么没过来?”苗玉兰拉过两个大外孙随口问。

“妈妈在外面跟一个姨姨聊天,我们实在太想姥姥姥爷啦,不等她了!”延安贴上姥姥的脸蛋,就在上面啪叽了一口。

吉安有点别扭地在另一边啾了一下,便捧着他们那个超大号的跳棋,去找大寨和丫丫玩了。

“你大姐他们得下午才能到呢,我先给你们下点面条垫一垫。”苗玉兰起身就要去给女婿和外孙做饭。

项小鸿跟孔斌结婚一年,还没去随军,一直在县渔业公司继续上班。孔斌从部队回来休假,老家已经没有他的房间了,就挤在项小鸿在县城的单身宿舍里。

苗玉兰已经劝过闺女好几次了,让她想办法去随军,哪有新婚夫妻常年两地分居的?

项英雄不想提大闺女两口子的事,没结婚的时候着急让他们结婚,结了婚也有操不完的心,相比于这些家庭琐事,他倒是情愿问问女婿工作上的事。

“你们那个外贸局有没有适合咱们瑶水村的项目啊?让咱们也赚点外汇。”

“还真有一个。”宋恂点头说,“我这次回来,就是想问问你们的意向。”

“出口什么啊?”

“鲭鱼。”

“青条啊?”

宋恂点头。

鲭鱼在他们这边的叫法挺多,既有叫青条鱼的,还有叫鲐鱼的,有的地方也叫青鲇鱼。

“那玩意有啥可出口的?捞上来也没人爱吃,不值钱。”项英雄摇头。

本地人不爱吃青条鱼,所以这玩意也叫不上价,其他海鱼最少也能卖到三毛五一斤,有的甚至能卖到五六毛。可是,轮到青条鱼这里直接大跳水,收购价才一毛六。

“每年的青条渔汛咱们都没正式组织过围捕吧?”宋恂问。

“没有,打上来也不值钱,不白费那个力气了。”

“咱们不爱吃,但是有人爱吃。”宋恂给他举个现成的例子,“咱们队里的那个海味品加工厂之前就加工过鲐鱼罐头,卖去港岛那边还是比较受欢迎的。而且除了港岛,日本人也很喜欢吃青条鱼。咱们省外贸局的收购清单上,每年都有鲐鱼罐头。”

尤其是这几年,黄鱼带鱼等经济鱼类减产,对鲐鱼罐头的需求就增加了。

宋恂虽然不爱做罐头出口,但是国家的外汇需求立在眼前,在没有找到替代品之前,就得最大限度地发挥罐头出口的创汇作用。

“要是打回来的青条真能卖得出去,那我们就出海打呗。”项英雄对于打什么鱼无所谓,只要有收入就行,“开春之后就是青条渔汛,但是打上来以后我们跟谁结算啊?”

这正是宋恂想跟他商量的。

“外贸局想跟地区的水产食品公司合作,弄一个专门出口的鲐鱼罐头生产车间。为了保证原料新鲜,最好能就近在产地安排车间。咱们这边既是产地,又有现成的鱼罐头生产线。队里想不想跟水产食品公司合作一下?”

项英雄摇头说:“我们有原料,有生产线,还有工人和技术员,跟他们合作什么?自己就能生产出口罐头!又不是没生产过!”

他才不想让别人分一杯羹呢。

“凭瑶水加工厂目前的规模,吃不下这么大的订单,还得扩大规模上设备。”

“按照你这个说法,人家地区的公司是要给我们投钱扩大规模的?”

“嗯。”

项英雄就不懂了,“他们得投不少钱吧?那以后这个工厂我们瑶水大队还能说得算嘛?”

谁出的钱多,谁就有话语权。这个浅显的道理,项英雄还是懂的。

“所以我才说,他们只是想要投建一个专门的生产车间。”宋恂解释道,“队里提供原材料、人工和场地,地区水产食品公司出钱和设备。双方的合作只限于一个鲐鱼罐头车间。咱们厂其他的车间与他们无关。”

项英雄琢磨了一会儿,起身说:“走,咱们找红梅厂长谈谈去。”

宋恂跟着往外走,到门口时,又冲着屋里喊:“吉安延安,爸爸跟姥爷要去串门,你们去不去?”

吉安和延安听到招呼,像两个小炮弹似的冲了出来,嚷嚷着要一起去。

“那你们到了那里不许淘气,要主动跟长辈问好,也不能要求提前回家。”宋恂跟他们约法三章。

苗玉兰从屋里追出来问:“你们去谈事情,带着他俩干嘛?留他们在家里,我帮忙看着就是了。”

宋恂笑笑说:“没事,带他们出去认一认乡邻。”

望着爷四个走远,苗玉兰拉着小闺女嘀咕。

“这小宋可真有意思,吉安和延安才那么丁点大,哪能记得住队里的人啊?下次再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早就忘光光了。”

项小羽将一把瓜子仁塞进她手里,不以为意道:“他愿意带就带着呗,咱们还省事了呢。这两个小子现在可爱串门了,还总是偷听大人说话,让他们去吧。再说,他们老宋家好像都是这么带孩子的,宋恂说他小时候也经常跟着他爸和他大哥到处乱蹿,出入各种场合。”

宋恂是老宋和孟团长的第一个孩子,孟团长生他的时候才十九岁,正是青春年少,事业正好的时候。

她养了两年孩子,返回文工团以后,带孩子就成了夫妻俩共同的工作。

所以宋恂小时候下了托儿所,就经常被老宋带到军营里去,大人谈事情他就坐在旁边安静听着。

项小羽重度怀疑,他长大以后一直话少,就是小时候在军营里憋的。

*

双胞胎被姥爷和爸爸带去串门,刚跟那个姨姨说了一句过年好,手里就被塞了两张纸币。

小哥俩已经认识钱了,知道有钱能买好吃的,还能买图画书和亮晶晶的玻璃珠跳棋。

自以为头一回收到压岁钱的两个崽立马咧开嘴,露出两排小米牙。

再次拱着小手,语调脆生生地拜年。

贾红梅在他们的小脸蛋上摸了摸,感慨道:“当初小宋来的时候,还是单身小伙子呢,一晃眼两个儿子都这么大了!”

宋恂也笑:“当初我来的时候,你还是大瓦房的会计呢,这才过去没几年,你都已经当上一厂之长了!而且厂子的规模还越来越大。”

这话真是正好搔到了贾红梅的痒处,她现在绝对能在全村最能干的妇女里排进前三名了。

“哈哈哈,全靠社员们的信任和支持。”贾红梅给客人又是倒茶又是洗水果的,忙活了半天才坐下来问,“小宋可是大忙人,今天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吧?”

剥开一个橘子,分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半,宋恂颔首说:“确实有个事,我爹这边拿不定主意,我们就来问问你的意见。”

他将刚才跟老丈人讲的内容,又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还介绍了一些贾红梅比较关心的数据。

“这件事还只是我们地区外贸局的一个构想,我只能帮你们双方牵个线,具体要怎么合作,还得你们自己去谈。但是生产鲐鱼罐头是没问题的,只要检验检疫达标,我们地区外贸局就可以收购。我记得咱们厂刚建厂的时候就生产过鲐鱼罐头了,技术方面是很成熟的。”

贾红梅点点头,又摇头说:“小宋,不瞒你说,鲐鱼罐头只在第一年,也就是你在大瓦房当主任的那一年生产过,后来省食品出口公司那边的收购计划越来越少,我们就将重心从出口转移到内销上来了。这两年我们虽然也进行罐头生产,但是已经在收紧了。反而是烤鱼片卖的比较好,多亏了小羽在他们广播电台帮我们做了几次宣传。”

“罐头在国内也算畅销吧?即便不出口,也可以搞内销,怎么还把罐头的生产计划收紧了?”宋恂疑惑问。

“咱们是队办集体企业,罐头产品这些年一直没有加入国家的计划轨道。”

当初宋恂在团结公社当工业办主任的时候,要求将全公社所有的支农产品并入计划轨道,但是鱼罐头到底算不算支农产品还真不太好界定。

不但谈不上支农,反而还要占用大量的鲜鱼资源。

贾红梅叹口气道:“本来我们今年打算争取并入计划轨道的,不过刚把这件事交给李厂长处理没几天,她就跟生产队提出要辞去厂长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