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想到落在了那厢房里边的小衣,心头又是一紧。
时隔四年,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穿的是什么样的小衣了。
“六妹妹,六妹妹?”
身旁的苏芩忽然轻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苏芩疑惑道:“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苏蕴摇了摇头:“没想什么,只是没睡好,有些恍惚。”
苏芩也没有多疑,不悦道:“那个贼闹得大家都睡不好,我还听旁人说那贼闯入了顾世子屋中,惊扰了顾世子呢。”
听到顾时行的名号,苏蕴呼吸一窒,便是心头都紧绷着,生怕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心中忐忑许久,她问:“除了贼的事情外,你可还听到了别的事?”
苏芩疑惑不解的道:“除了那贼,还能有什么事情?”
“那顾世子呢,走了?”苏蕴问。
顾时行昨夜遭人算计了,怎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苏芩道:“听我那婢女说连早膳都没有用,一早就走了。”
人走了……
那混乱的床铺,还有她的小衣呢?
若是这些被人发现了,定然会传出闲话的。但也总归不会拿着小衣一个个女眷来排查吧?
便是排查,也就只有初意知晓那是她的小衣。初意机灵,就算认出来了,也绝不会把她给供出来的。
如今知道她与顾时行发生过什么事情,估摸着就只有她意识不清之时,听到谈话的那两个人。
到底是谁把她送到那张床上的,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虽不知他们的目的,却能踩得到他们是冲这顾时行去的,而她很有可能只是那些人用来陷害顾时行的把柄而已。
她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是生是死,那些人根本就不会在意。
朝中皇子夺嫡纷争,各种算计层出不穷。那些算计顾时行的人或许身居高位,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女招惹不起的。
至于这个哑巴亏,她只能受着。
好在她与顾时行也成过亲,故而对这一回与他的鱼水之欢,倒是看得淡了,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且她没有那本事探寻真相,所以只想与小娘过上普普通通,安安稳稳的日子。
苏芩不想再说顾世子,便转了话题:“后日就要发月银了,六妹妹你可答应过我,要陪我一同去胭脂铺子挑胭脂的,你可别忘了。”
时隔多年,苏蕴哪里还记得什么约定。时下乱糟糟的,她最好是深居简出,正想寻个借口拒绝之际,她忽然想起苏府有规矩,嫡女庶女一个月只能上两次街。
因分到她们院子的月银和吃穿用度都极少,而小娘身子又弱,所以以前她都会与初意做些绣品和香膏,每个月送到说好的铺子中去,以此来补贴用度。
这个月也只剩下一次出府的机会了,那些做好的香膏也得早些送去,以免香味淡了。
既然有机会重新来过,那便要存些银子,好为往后打算。
想了想,苏蕴还是点了头,轻声说:“我没忘,后日我与你一同出去。
第5章 回送绿衣  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苏蕴从十九岁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已有两日了。
在这两日里边,她除却让自己极快适应四年前未出阁时候的生活起居,也随时警惕着把她掳去顾时行厢房中的那些人。
被掳走时,昏昏沉沉之际听见有女子说在她的汤中下了药,故而在后来这两日,但凡前边送来汤水与糕点,她几乎不碰。
且被掳走过一次,哪怕现在是九伏天,晚上闷热得紧,她也会把门窗给锁得严实,以防自己再被掳走。
再说身子虽然爽利了些,可身上的红痕依旧未消,还是得用脂粉来遮掩。
今日要与苏芩约定一同出门,让初意把那十来盒香膏都装入了篮子中,再用布盖住。
苏蕴会调制的香膏,是从小娘那处学的,后来加以琢磨,所调制出来的香膏香味清香淡雅,香而不腻,卖得很好。
苏蕴会想到补贴用度,还是因前两年苏府嫡出的三姑娘出嫁之时,主母为其增添嫁妆,把府中一些用度削减了。
小刘氏不争宠,用度自然是被削减得最厉害。其他两个妾室的用度不变,只有小刘氏的用度削减了。
小刘氏自生了苏蕴后,身子便一直很是虚弱。苏蕴为了有银子给小娘卖补品补身子,才会想到做些绣品和香膏拿到铺子里卖。
香膏卖得好,一盒也能挣个半钱银子。小院的月钱也不过是五两银子,一个月给胭脂铺子送去约莫三十盒香膏,再算上一些绣品,一个月也能挣个二两银子,是一笔非常不错的收支。
管了数年高门的账,倒也不会看不起这一点银钱,毕竟细流也可汇聚成川流。
再者掌管了侯府这么多年的账,也管过铺子,她对铺子也颇有心得。
便也开始计划着等存够了钱,再暗中租一个小铺子,届时请人打理。
虽然现在想这些,有些过早了。可到底比现在多活了四年,心境不大一样了,还是得及早打算才成。
与初意一同出了府,而马车已经备好了。
在府中吃穿用度都被苏府主母克扣得紧。但在出行这一块上,马车倒是宽敞舒适,毕竟那主母也也是好名声的。
约莫小半个时辰,苏蕴与苏芩到了胭脂铺子。
苏蕴陪着苏芩挑选胭脂水粉之际,让初意把香膏先送到隔着半条街的胭脂铺子去。
送去,再回来,也不过是一刻时。可现在都已经过了一刻多了,也不见初意回来。
苏蕴身边就这么一个丫头,也不能遣个人去瞧瞧。思索了几息,见苏芩还在试胭脂,她便寻了个借口出了铺子。
时隔四年,有些不大记得那间铺子所在,只能凭着记忆寻找。好在并不远,一会便寻到了胭脂铺子。
入了铺子,却不见初意的踪影。
女掌柜见到苏蕴,忙迎上前去,喜道:“六娘你可算来了。”
身为尚书府的庶女,到底也是个主子,买绣品和香膏补贴用度若传了出去,名声不好听,且也会被苏府主母责罚,故而苏蕴都是偷摸着来的,也只与掌柜说自己名唤六娘。
听到女掌柜的话,苏蕴面露不解:“掌柜要寻我?”
女掌柜道:“有贵人要把六娘你的香膏全要了,但想要见一见你。”
苏蕴并未因有人全要了她的香膏而喜上眉梢,而是沉静地问:“我那个丫头人呢?”
女掌柜往阁楼看了一眼,道:“被贵人唤到阁楼上去了。”
闻言,苏蕴眉头紧蹙,隐约觉得来者不善。
买东西便买东西,怎会把人给扣下了?
苏蕴问掌柜:“那客人是女客还是男客?”
女掌柜神色多了几分踌躇,苏蕴明白了。
“既然是男客,男女有别,且我尚未出阁,不便单独见陌生男子,还望掌柜见谅。”
女掌柜面色滞了滞,再而劝道:“那客人还道往后送来的香膏他都要了,有多少要多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苏蕴不动心,只道:“香膏我可以制,但与男客私下相见,不可,还请掌柜帮忙把我的婢女唤下来。”
女掌柜还想再劝的时候,阁楼上传来了响动,二人不约而同地朝着阁楼楼梯望去。
只见初意挎着个篮子,面色不安地从阁楼下来。目光触及自家主子,眼神多了几分忐忑。
应是楼阁上的人听到了铺子下边的谈话说,所以才把人放了下来。
见初意毫发无伤,苏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女掌柜忙问:“那客人怎么说?”
初意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然后才看向女掌柜,小声回道:“那客人说,往后我等送多少香膏来,他便收多少。”
闻言,女掌柜面露喜色地与苏蕴道:“六娘你可听到了,你送多少来,那客人就要多少,你可得抓紧时间多送一些过来呀。”
平日苏蕴送来的香膏,女掌柜会从中抽取一半的利润,所以听到谈成了这么一大笔生意,自然是笑逐颜开。
苏蕴不想久留,只好应了掌柜,道下回多送一些过来,然后带着初意从铺子中离开。
主仆二人从铺子中走了出去,丝毫不察在胭脂铺子的阁楼上,窗户微敞,有一身形颀长的男子立在窗户后边。
男子往楼下望去,目光落在了那打扮朴素,却遮掩不住娇媚的侧脸上。
身后的墨台从一旁踮脚往下边看了一眼,认出了是苏府的六姑娘。
心下顿时“咯噔”了一下,玷污了主子清白的人,该不会就是这个六姑娘吧?!
不然主子怎么可能突然让人调查这苏六姑娘?还在听到苏六姑娘出门后,也从侯府出来,来了此处,更是把那小婢女给扣了下来,还言明要见她家的主子。
墨台忐忑地抬起头,看向面色无甚变化,只是看着苏六姑娘的时候,目光微阖的主子。
那主仆二人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之中,顾时行收回了目光,转回身,声音清淡:“走吧。”
下了阁楼,出了铺子,墨台才小声询问:“世子,可还要继续派人盯着苏六姑娘?”
顾时行往了一眼苏蕴离开的方向,沉吟了几息,然后道:“先盯着。”
说罢,上了马车。
*
苏蕴与初意出了铺子后,才问:“怎么回事?”
初意抿唇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极为小声的道:“是顾世子。”
苏蕴脚步一顿,一惊。
怎么会是顾时行?!
他怎么会知道她与那胭脂铺子有关系的?!而且还知道她今日会送香膏过去?!
初意看到主子惊愕的脸色,忐忑的道:“那顾世子还让奴婢带了一份礼物给姑娘。”
说着,便掀开了挽着的篮子,篮子里边有一个锦盒。
苏蕴从震惊中稍稍回神,垂眸看向那锦盒,莫名生出了紧张之意。
想要让初意把东西还回去,可又担忧继续和那顾时行扯上关系。
苏蕴目光紧锁着那锦盒,心底极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