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偏过头不再看徐青。
徐青不知道这些,还很热情地与任毓打了声招呼,要知道以巫医在梁国的地位,就算是帝王也不会这般客气。
徐青还有要事在身,弯腰拱手告辞后就离开了。
任毓心绪有点乱 ,这么些时日她像逃避一般地不回想与韩淮有关的一切。
好在还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等另一位名叫鲁明的巫医过来后,她将自己对于已阅读的部分的困惑都一一提及。
两位巫医以浅显易懂的说法让她明白了,任毓从一开始的不感兴趣变成了略感兴趣。之后还带着她到司内的另一处将所学的知识,对照实物,更加巩固所学内容。
在巫医司待了许久,暮色悄然而至,任毓临走前还被赠予一颗珍稀草药的种子。
鲁知和鲁明告诉她,等种子种出了花后再来寻他们。
等她到了西门,发现门外等着她的不止青梨还有周晏,周晏身边跟着太监和侍卫。
“陛下怎么来了?”任毓发现见到周晏后,自己的心莫名有些雀跃,步子加快,到了周晏的面前。
周晏近些日子被韩老丞相那边传来的信息弄得焦头烂额,原本以为调查得足够清楚证据充分,没想到林将军仍旧陷入囹圄。
到底是小瞧了那些地头蛇。
幸好有楚云大哥相助,不然还得费些时日。
“今日事情有了转机,最近都不会那般忙碌了。听闻皇后到了巫医司,朕便过来了。”
“陛下久等了罢?”任毓仰着小脸,轻声问道。
周晏摇了摇头,说道:“才到一会儿,皇后就出来了。”
而后两人并排着一同徐行,周晏时不时会偏头看任毓,他看到她,心中的烦躁都会减一些。
两人挨得很近,垂下的手背有几次不小心碰到了。
他突然想牵着皇后的手,但又觉得自己这般有些唐突。
年轻的帝王踌躇片刻,心里开始劝自己何须这般小心翼翼?这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牵一下也不会如何吧?
想着想着,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他牵上了皇后的手,纤细的、温凉的。
任毓一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不讨厌,一点挣扎也无。
两人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唇角都带上了笑。
巫医司实在是离得很近,没走多久就回到了岁延殿。
任毓和周晏不约而同希望这段路更长些。
又一次同榻而眠,周晏并未对她做什么。任毓心里想着,和这位帝王一起不咸不淡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就是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份败露。
她和周晏仰面躺着,良久,她听见了让她不安的消息。
“皇后想念自己的家人吗?”周晏温声问道,许是躺着的缘故,声线有些低。
“想念的。”任毓自然是想念云娘的,她也不用说谎。
“那过几日朕让忠勇侯进宫看望你可好?”周晏说话时侧了侧身子,声音落在女子的头顶上方。
任毓心弦一紧,见忠勇侯?
那她岂不是露馅了?她与任羽虽然长得相似,但仔细辨认的话,眼睛鼻子全然不同,声音也不一样。
现如今都只是十五岁,样貌并未定型,可能再过两三年,两人的样貌怕是只剩下三分相似。
她沉默了片刻,说道:“可以不见吗?”
周晏一时有些诧异,他垂眸看了眼少女,因为屋内已然熄了灯烛,一片黑暗,他也看不清什么。
“不见便不见吧,不过,再过些日子他又得离京去边关了。”周晏低声说道,边疆难以长久安定,巫蛊之术交于忠勇侯调查了大半年都无结果,许是打草惊蛇,这件事情得缓一缓。
明面上调查不出来,暗处得盯紧一些,毕竟中了毒蛊的人活不长久,死相也极具鲜明特征。
任毓将自己的头缩进了被子里面,轻声回应:“知晓了。”
因为之前早上的尴尬,他们如今盖着不同的被子。
这位忠勇侯离京,韩淮和任羽他们应当是知道的,要见也是任羽见他。与她是不相关的,她猜想,这么些时日过去了,忠勇侯说不定也是知道实情的。
毕竟,韩淮和任羽情谊深厚不是?她爹会一点都不知情吗?
今日两人都是忙碌了一天,静默一段时间,都陷入了梦乡。
待任毓醒来,周晏已然上朝去了。明明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她却能够比在丞相府时更能安睡。
她支起身子,青梨和一位眼生的侍女就过来伺候了。
待青梨去端梳洗的用具时,这名侍女站在一旁,狠狠地掐了她手臂一把,而后开口说道:“阿满,想不到你能飞上枝头变成凤凰呢!”
她愕然地抬眼看了过去。
直到今日,任毓见到了韩淮所说的,在宫中接应她的人。
第29章 七欢,秘密
杏眼骤然间涌起一层雾气, 任毓被掐的是手臂内侧,那侍女掐得很重,她疼得人都有些懵。
原本刚睡醒的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 此刻倒是清醒了。任毓搜刮了一翻自己的记忆,翻来覆去并没有找到这个人的脸, 她全然没有印象。
“阿满”这个名字却又被精准的喊了出来,而且, 侍女一副熟稔的嘲讽语气。
“你是韩淮派来的。”任毓笃定的说道,她捂着自己的手臂, “我们之前也认识?”
侍女她俯身, 低眼看着往后仰的任毓,轻蔑地说道:“我自然认识你这个勾引少爷的小贱蹄子。”
“少爷派我来监督你,若是你有背叛少爷的嫌疑, 我一定会向少爷禀告的。”
“至于我是谁……”她将手放在下颚处,稍稍摩挲了一下,卷起了如同宣纸边角一般的面皮,双眸一直锁在任毓身上, 继而缓缓地掀起一角, 露出了半张普通面容下掩盖的妖艳容貌。
“你、你是七欢……”任毓瞳孔一缩, 条件反射一般猛地往床幔里面缩, 神色恐惧至极。
七欢,她的噩梦。
比韩淮和任羽还要可怕的噩梦。
韩淮怎的让她来了, 这是要她死吗?
七欢鄙夷地看着缩回被子里,瑟瑟发抖的任毓。
“阿满, 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她勾唇笑着, 手上将掀起一半的□□重新盖了回去。此时, 七欢耳尖动了动, 而后立马上前站在床榻边,脸上重新挂上毕恭毕敬的表情,轻声说道:“呀,娘娘怎么了?不要害怕呀。”
任毓打了一个寒颤。
脚步声临近,青梨端着梳洗的用具进来了,一边将用具放好,一边低着头说道:“娘娘,水是刚兑好的,不烫的。”
话音落下却没有回应,她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困惑地看了眼七欢,又见任毓整个人都闷在了衾被里面,她压低了嗓音问七欢:“娘娘方才不是已经起身了么,这是又乏了?”
七欢道:“我也不知。”
“娘娘,是不是身子不适?”
“我,”任毓听见青梨唤她,但她只闷在被子里面含糊地说道:“无……事。”
不想看到七欢。
“娘娘,”青梨有些担忧地看着只露出一点黑色头发的任毓,“陛下他下了朝就会过来用膳。娘娘用完早膳再歇息罢?”
任毓闷在被子里面不说话,在一片黑暗里,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声,青梨的声音传进来有些模糊不清。
但她还是抓到了重要言辞:陛下,下了朝就会过来。
现在她不是在丞相府,这里是皇宫!
陛下,陛下会帮她的!
任毓心里也不是特别害怕了,从衾被里面出来了,她垂着头不看立于床榻一旁的七欢。
青梨连忙过去将人从床榻上扶起,而七欢此时也上前挽上任毓的另一只手臂,好不容易克服恐惧的少女,身子轻颤。
“娘娘,你脸色怎么这般差?!”
青梨感受到任毓的不正常,倏然间抬头就瞧见皇后的脸惨白极了,眼底似乎有惧意。
“娘娘这不瞧着挺好的么,青梨你莫不是眼花了?”七欢的掌心附在少女的手臂上,在贴合处给任毓传了些内力,让原本苍白的芙蓉面重新变得红润,“你再瞧瞧?”
青梨惊疑不定,任毓如今面色红润,仿佛方才所见的虚弱苍白只是错觉一般。真是太奇怪了,怎么会这般?
皇后娘娘不会出什么问题吧?陛下可是吩咐过让她们好好照料娘娘的,她得同陛下禀告。
青梨才这般想着,殿外就传来裴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景文,给朕。”戴着玉扳指的手勾了勾,接过了景文手上的东西。
任毓顿时从惊吓中回了神,手臂上如同蛇一般附着的手也松开了,七欢与青梨一同躬身弯腰退到了一旁。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脚步声传来,周晏踏入了内室,他一手提着一个暗铜色的笼子,里面装着一只玄凤鹦鹉,通身白色的羽毛,头部有一撮黄色翘起的毛发,黑色的豆豆眼附近是红彤彤的圆型块斑。
“皇后,快看看朕给你带了什么——”
只披着外袍,散着如墨长发的少女立马朝着出现的身影奔了过去,带起一阵凉风,站立于面前,仰着小脸,雾蒙蒙的杏眼看着出现的少年,抿了抿唇,轻声说道:“陛下,你来了。”语气带着深深的如释重负。
周晏一怔,这是怎么了?
任毓犹犹豫豫地说道:“陛下,臣妾可以牵你的袖子吗?”
有点可怜,心神被触动,周晏没有过多的思考,将鸟笼放到了桌上,而后直接将人揽进了怀里,温声问道:“怎么了?”
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丹凤眼微眯,凌厉的目光顿时审视着室内的两名侍女。
“青梨,发生了何事?”
任毓全然埋在周晏的胸口处,一言不发,她能感受得到周晏的心跳声。
她此时心绪繁杂,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想报仇,七欢对韩淮那般忠心耿耿,就算被周晏处置了也不会告密。
除非七欢想背叛主子。
七欢她终究是想错了,她已经不是能够被随便欺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