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夫脸色这才缓和些,“不算重,安,安润姑娘看着柔软,但常年习武,身体底子好,大都是皮外伤,没大碍,有几处伤得重的,以安润姑娘的底子,也就是多躺几日的事。”
“那就好。”温印轻声。
温印说完,心中开始担心李裕这处,钟大夫还没替李裕看过,她是见李裕……
温印垂眸。
***
李裕撩起帘栊出了苑中,宋时遇就在苑中等候。
宋时遇见了他,拱手,习惯性开口,“殿……”
宋时遇改口,“公子。”
“怎么了?”李裕佯装不察。
宋时遇抬头,“禁军内部已经在排查了,初步有了些消息,来确认公子这处无事。”
李裕淡声道,“无事,擦伤而已。”
宋时遇见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看不出伤口痕迹,但他当时分明记得他身上不少血迹。
宋时遇沉声,“我方才见公子衣裳上有血迹。”
李裕看他,“不是我的血。”
宋时遇不好再问,只能将情况说与他听,“已经在排查是有人临时更换禁军衣裳混入苑中,还是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潜伏在禁军中,还需要时……”
李裕打断,“这群人里有用强弩的,宋将军在军中,知晓强弩的射程距离;还有用箭矢的,距离又有不同;还有近处白刃的。这么层次分明,提前踩点,还要同一时间,临时潜入的做不到,一定是早就预谋好的,你要查查禁军里,轮值换防时间,驻点位置都被渗透了,小心以后。”
宋时遇脸色微青。
又不由想起早前的事。
禁军中的一支是隶属东宫的,隶属东宫的这支禁军首领为禁军右前卫副使。东宫是日后的天子,所以禁军右前卫副使军阶不高,但是举足轻重,禁军右前卫副使是东宫心腹。
他早前才从驻军中回京,禁军中在甄选禁军右前卫副使一职,他参加过甄选,但当时的东宫,也就是李裕,没选他,他问起,李裕当时是说,我的安危放给你,不安心……
后来是李坦对他有知遇之恩,托人将他留在禁军别处任职。
眼下,宋时遇想起早前李裕的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有些抬不起头来,最后沉声道,“公子,要不折回京中吧,去定州的路程还有二十余日,这一路凶--------------/依一y?华/险恐怕不少。”
李裕看他,“宋将军应当清楚吧,如果还有凶险,那我眼下无论是去定州,还是折回京中都一样,不是吗?”
宋时遇语塞。
李裕继续道,“对方才动过手,短时间内来不及在反应,越往回走,对方越熟悉,不是正中下怀吗?”
宋时遇:“……”
李裕又道,“还有,我在离院关久了,就想出来透透气,就算是有人要杀我,我也想及时行乐,宋时遇。”
李裕走近,“对我来说,去哪里不都一样?”
宋时遇噤声。
李裕也转身往屋中去,宋时遇皱眉,开口道,“如果公子不想回京中,末将会送公子安稳抵达定州。但末将收到的密信是,公子这处如果有旁的端倪,就地……”
李裕打断,“宋时遇,我也受了伤,不是我安排的人。”
宋时遇打量他。
李裕继续道,“我伤得不重,但不是我安排的人,你信不信都好。”
李裕言罢转身,但忽得,又脚下驻足,转身道,“你要是真担心这一路安危,就应当看的出来,我只想安稳到定州,你与其安排这些人轮值,还不如让最可靠的心腹跟着我,确保我的安全,宋时遇,你对自己太自信了。”
宋时遇看他。
更加确定,这是东宫,让人压迫感顿生的东宫!
……
李裕回了屋中,钟大夫已经在外阁间等候了,“殿下,夫人让务必给殿下看伤势。”
李裕温声,“好。”
屏退屋中旁人,就在外阁间披风后的小榻上落座,李裕宽衣,“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钟大夫仔细检查,“有几处颇重的刀伤……”
李裕轻声道,“没事,在边关的时候比这伤重多了,没大碍的,别吓倒温印,她自己也受了伤,我这两隔几日就好了。”
钟大夫戳穿,“背上这处伤得有些重,几日怕是好不了。”
言罢,应当是手微微触了触他背上的伤口附近,李裕轻嘶一声,“好像是……”
李裕叹道,“那还是劳烦钟大夫包扎吧。”
钟大夫应好。
钟大夫一面替他清理伤口,一面同他说话缓解清理伤口的疼痛,李裕是觉得火上火辣辣的疼,但想起的,都是早前在边关,每一道伤口都比这个要深,要疼。
李裕短暂出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正好是钟大夫在提醒,“殿下背上这处别沾水。”
他应好。
“殿下。”钟大夫又语重心长唤了声。
“怎么了,钟大夫?”李裕这段时日也同钟大夫熟络了。
钟大夫认真道,“殿下,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真要好好将养了,又是刀伤,又是风寒,我是怕殿下熬不住。”
李裕轻声道,“我知道了,都听钟大夫的,好好将养,但你别告诉温印。”
钟大夫看他。
李裕温声道,“我怕她担心。”
李裕说完,又连连咳嗽了几声,早前没咳嗽还不觉得,眼下一咳嗽,身上的伤口有些撕裂得疼。
疼痛里,李裕警醒,又朝钟大夫提醒道,“对了,钟大夫,如果有任何人找你问起我的伤势,你都说是皮外伤,擦伤,尤其是禁军中的人找你打听,务必记得。”
钟大夫愣愣应声。
李裕心中清楚,宋时遇不好糊弄,一定会打探他的伤势,他如果伤得重,宋时遇会终止这趟去定州的路,提前返回向李坦复命。
等钟大夫这处离开煎药,李裕伸手穿着衣裳。
后背是有些疼,但同时也庆幸,今日那一箭强弩,险些就射到温印身上……
他不敢想后果。
但自从处了离院,反倒处处更危险。
他这一趟才从宫中出来,大病一场,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警惕变少了。
是他的错。
李裕去到内屋时,清维正在给温印上药。
温印的伤口很长,正好沿着整条胳膊内侧,只能褪下一侧的衣裳。
隔着内屋的屏风,李裕隐约能看到清维上药,还有温印退了右侧的衣裳,也有声音传来。
“夫人。”
“有些疼,轻些。”
清维应好。
温印咬唇,“清维,缓一缓,还是很疼,歇一歇再上药。”
温印说完,见李裕踱步到屏风后,温印放下手,清维会意,夫人是不想殿下看到伤口。
“没事吧?”温印问起。
他刚才去见宋时遇了。
李裕上前,清维自觉让开,李裕在床沿边坐下,一面看着温印,一面道,“没事,我早前见过宋时遇,李坦对他有知遇之恩,李坦让他来,是信任他。”
“他同你说什么了?”温印看他。
李坦精炼,“他问我,要不然不去定州了,就地打道回府;还问我,今日苑中这些,是不是都是我安排的?”
“那你怎么说?”温印好奇。
“我告诉他,如果有凶险,那我无论是去定州,还是折回京中都一样,他要真想平安送我到定州,就找几个身手好的禁军心腹跟着我,而不是疑心猜忌我这里。”
温印:“……”
连她听了都带压迫感,宋时遇这里恐怕更是。
李裕好像从未这么同她说过话,否则,她也应当觉得有压迫感。
“不说他了,阿茵,我看看你伤口。”李裕言及此处。
温印微讶,“刚才,不是看过了吗?钟大夫在的时候……”
“温印。”他看她。
“真没事……”温印刚想敷衍一声,却见李裕凝眸看她,似是将她看穿一般。
温印奈何,只能撩起些许衣袖,点到为止。
李裕伸手握住她的时候,她轻声,“你,轻些。”
李裕其实很轻了,慢慢撩起衣袖,眉头不由越皱越紧,伤口好长……
李裕微怔,比他想得重多了,“疼吗?”
温印摇头。
但鼻尖都是红的。
李裕戳穿,“又骗我。”
温印低声,“真的不疼。”
李裕缓缓松手,“手臂下是最疼的,就算是擦伤,你一声疼没喊,鼻尖是红的。”
温印:“……”
李裕问起,“药呢?”
清维上前,方才就在给夫人上药,但是夫人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