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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一品女仵作 第101节

“倘若老嬷嬷开口,说是赵相指使她去杀了王六……又因为张清明勾走了赵慧,没有照顾好她,所以方才生了大恨,叫她去教唆张清明犯罪……啧啧……说完之后自尽,死无对证。”

“你说赵相这一回,可还如同你昨夜所言……那么容易脱身!”

周羡大骇,敲了敲马车壁,叮嘱常康再快上三分。

池时瞧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是我的推断罢了。不过我们可以打个赌,赌那婆子,是不是照着我说的话,再说上一遍。”

周羡摇了摇头,又对着池时拱了拱手,“池大仙,你的本事,小王已经见识过了,若是同你赌,还不倾家荡产,输得连裤子都没了!”

池时听着,眼眸一动,“我有一个十分好奇的问题,陛下的头发瞧着隐约带些红色,看着就像是炸了毛的狮子。那陛下的腿毛,也是同样的颜色吗?”

“实不相瞒,我最近正在思考人的毛发相关的事情,可我那些兄弟们,都十分的小气,不愿意给我看他们的腿毛。”

周羡一梗,差点儿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哪里知晓?我哥哥也不能光着四处溜达,叫我瞧见不是?”

池时顿时失落起来,“腿毛而已,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你们兄弟二人连温汤都没有一起去过么?那还说什么好兄弟?”

周羡清了清嗓子,“我哥哥没有腿毛。小时候我刚学剑不久,见着什么都想削,有一回趁着哥哥午睡,拿剑把他的腿毛都削掉了……打那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地,他就不长腿毛了!”

池时惊奇的看向周羡,“还能这样!”

周羡脸一红,把头别到了一边去,“说案就说案,扯什么腿毛!”

常康驾车,比池时满,但比周羡快得多,不多时便到了那京兆府。

这案子虽然是楚王府先接的,但是地处京都,隶属京兆府管辖,人都被关押在这京兆府中。

那婆子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脸上很光滑,只有眼角有有几条细纹而已。

一见到周羡同池时,她便乖觉的跪了下来,“都是老奴的错……”

她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才刚说了个开头,便被池时给打断了,“的确是你的错。瞧着你外表,好歹也是个女人,竟是帮着张清明那狗贼,欺负旁的小娘子……”

“你是有多恨赵慧,才会帮着给她的头上种草,又可着劲儿磋磨小梨的。”

“哦,不对,赵慧在王家村被辱,也是你引着她去了那王六家中吧?人在做天在看,不要以为你一把年纪,脸皮都活成了老树皮,就油泼不进不要脸了。”

婆子一愣,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是不知晓应该从何说起。

池时说着,走到了那婆子跟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脑袋上,那婆子像是被呛住了似的,拼命的咳嗽起来,不多时的,便咳出了一个白色的蜡丸来。

蜡丸一落地滚了好远,婆子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她想爬过去捡,却是被池时一把踩住了手,“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那大黄牙,便是要藏毒自尽,那也应该用黄色的蜡丸才是……”

“这么白,你一张嘴,那不就跟黑炭上头落了一坨雪似的,叫人一下子就瞧见了。”

一旁的周羡,拿着帕子包住那蜡丸捡了起来,“你既是连命都不要了,那定是要保护更重要的人吧。保护的是谁呢?你是赵家的家生子,却是对赵家恨之入骨,这又是为何?”

那婆子脸上顿时没了血色,拼命的对着周羡磕起头来……

池时眯了眯眼睛,将踩在那婆子手上的脚拿了开,扯过了一旁的凳子,安稳的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周羡甚至觉得,若不这么嚣张,那简直就不是池时。

她这么一坐,周羡顿时觉得,稳了。

“指使你这样做的人,是同赵慧以前有婚约的人吧。”池时突然说道。

那婆子猛地抬起头来,惊骇的看着池时。

池时摊了摊手,“哦,随便猜的,没想到你这么蠢笨,一下子便告诉了我答案。”

周羡亦是大吃了一惊,“你何时开始,也用猜的来查案了?”

池时站起身来,走到了周羡面前,眨了眨眼睛,“当然是骗你的,不是猜的。你今日早上进宫去办事,我可也没有闲着,不然的话,你以为我为何要同那小老儿下棋?”

“嬷嬷你有一个女儿,名叫春棠对吗?就在赵慧退亲之后,春棠便生了一场大病,在赵慧嫁给张清明之前,便去了。赵慧以前的定亲对象,名叫白林。”

“白林同赵慧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白林时常来赵家玩耍,如同子侄一般。春棠是赵慧的陪嫁大丫鬟,日后那是要随着她一道儿嫁去白家的……可是……”

“赵慧瞎了眼睛,一眼相中了张清明,白家是去不得了。白林苦苦哀求,可是赵慧都没有回心转意。春棠就是因为这件事死的吧。”

那嬷嬷听到春棠的名字,便开始泪流满面,等听到那个死字,顿时大哭起来。

“这世间,没有人比白林,还有老身更恨赵慧!狠那横插一杠子的张清明!更恨赵家!”

第二零六章 是非对错

婆子擦了擦眼泪,都到了这地步了,她哪里还有半点畏惧,屁股往地上一瘫,也不跪着了,只坐着回忆起旧事来。

“赵慧同白林的父亲,曾经在国子学乃是同席,十分的亲近。两人尚在母亲的肚子里,便已经指腹为婚了。白林待赵慧,那是疼得像眼珠子一般,但凡这京城里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他都头一个搬来赵家。是以,就算后来赵大人做了相公,白林的小姑母嫁去了沈家。这门亲事依旧是结得稳稳当当的,谁都以为,赵慧是一定要嫁给白林的。”

“我那傻姑娘春棠,亦是如此认为的。赵慧有四个大丫鬟,唯独我的春棠生得人若其名,像是海棠一般的娇艳,其他三人都姿色平平,性子刻板。

在大家里待久了,谁都知道,姑娘家的陪嫁丫鬟里,通常都会有一个,日后替姑娘固宠,做未来姑爷的通房。”

“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赵家家风严谨,赵慧亦是被教导得不知情趣,甚少对白林有好脸色。白林为此,经常伤心难过,有一回醉了酒,便同春棠……”

“这虽然不光彩,但是世家大族,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等赵慧嫁过去,春棠便是白林的人了,可是赵慧,她明明有婚约在身,却是移情别恋,在那桥上,一眼相中了张清明……”

池时听到这里,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婆子,“瞧你生了颇大一个脑袋,四肢又健全的,还当你是不过就是个丑了点的寻常人……倒是没有想到,说你寻常,那是辱了寻常人了。”

“就你这脑袋,怕不是女娲娘娘造人的时候,到你脑子这里恰好缺了点泥,抠了坨鼻屎补上去,要不然的话,你怎么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恶臭的话呢?”

“赵慧迟早要嫁白林,春棠就可以先睡了姑爷?那你迟早要死的,死了迟早要变成骷髅骨,那我是不是可以在你喘气的时候,把你削成骷髅骨?”

那婆子见池时凶狠,一个哆嗦,声音都小了几分。

“赵慧要嫁张清明,非要同白林退婚。赵家这种人家,怎么可能有退婚之事发生?不管赵慧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家中都是不肯的。”

“正好在这个时候,春棠有了身孕……赵慧这下子有了把柄,硬生生的以这个事情为由头,同白家退了亲事。她倒是好,得了轻松,可是我家春棠呢?”

“她倒是假惺惺的,要将春棠送去白家给白林做小。可是白家被削了脸面,又怎么可能当真要春棠?就这么熬啊熬的,我那花骨朵一样的女儿,尚未开放,就彻底的没了……”

“我恨!我恨赵家平日里说什么礼教传家,可私底下呢?赵慧却是不守女德,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他们害死了我的春棠。”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听着这话,心中却是有不同的见解。这白林的姑母,嫁去了沈家,虽然不是沈家嫡枝的那三房人。那也是走了张皇后的道儿,同赵家分道扬镳了。

赵家并非世家,能有今日荣光,那全靠赵相一人之功,赵相是铁骨铮铮保皇党,同外戚乃是天生之敌。白林若是无错,赵家定是会信守承诺嫁赵慧。

可是白林先无状,赵家立马便雷霆出击,退了亲事。

这大家婚事,便是政坛缩影。如若不然,赵家便是勒死了赵慧,也是一万个不会让她退亲的。看他们对待张梨,就知晓了。

池时唏嘘,“你一口一个女德,你家春棠若是守了你口中的女德,按照你的设想,那岂不是百事没有,赵家没有由头退婚。赵慧非要嫁白林,那春棠不是可以如愿做那替主母分忧的通房丫鬟么?”

那婆子一梗,目光有些茫然起来,池时说的话,她思来想去,推来倒去,竟是怎么着也找不到破绽出来,难不成当真是因为春棠,所以才……

她想着,慌忙摇了摇头,有些结巴的说道,“我知晓大人们都是聪明人,可不要诓骗我这个老婆子。就是赵慧!是赵慧害的!”

她说着,急切的往下讲了起来,语速都快了许多,“春棠死后,白林十分伤心,同我一道儿,将她葬到了他们常去的小山坡上。我们决定,一起报复赵慧。”

“我劝了赵慧去山庙外烧香,那日天看着就阴沉,要落大雪的,果不其然,半道里便走不了了。我便领着她去了王六家。那王六一早就被白林给收买了……”

“我们以为这样,赵慧就一定会死的,没有想到,张清明那个缩头乌龟,竟是连这样的亏都愿意吃下去!为了避免那王六到外头乱说,早在收买他的时候,我便给他下了毒药!”

“可那个家伙,竟是个命长的,他又活蹦乱跳的跑回来了。于是我同白林便一道杀了他……白林说,把那个铜钉,扎进王六的脑袋里,然后我再把铜环,偷偷的放到他的家中,等日后有人来查,那便是证据。”

婆子说着,捂住了脸,“可是一直都没有人发现!赵慧出事之后,我被赵家赶了出来。可机缘巧合的是,我又被张清明给寻了回去……合该他死是不是?”

“于是我撺掇他,让他去欺负小姑娘。他这个人,同赵慧当真是绝配!一样的都是外表正经,内里藏奸!在外头演着对赵慧一往情深,对张梨疼爱有加!”

“可实际上呢?三天两头他就打张梨,还同家中丫鬟有首尾。你们说可笑不可笑,赵慧嫌弃白林,可嫁的张清明呢?”

“张清明很快就上了钩……他真的是蠢死了,这才几个姑娘,就被人发现了……老婆子我恨了一辈子,害我春棠的人怎么样?”

“哈哈,统统都要死了。”那婆子说着,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她越笑越是疯癫,竟是停不下来了似的。

周羡看了门口一眼,站在门口的曹推官,对着他拱了拱手,转身就去那白家抓白林去了。

池时瞧着,眼眸一动,虽然这婆子指证了白林,可是光有人证可不行,白林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这婆子是赵家的婆子。赵相为了脱罪,指使她这般说的。

第二零七章 铁证如山

“你这婆子,说你愚蠢,你还不信。你可认为,白林疼爱春棠,全是赵慧从中作梗,才害死了春棠。”

婆子一听,停止了笑声,她目光不善的看向了池时,“我知晓你想要利用我抓白林!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池时倒是不恼,翘了翘自己的二郎腿,“我且问你三个问题,你不用说出声来,自己在心中回答便是。”

“一问,为何赵慧发现春棠怀孕,白家便不得不退婚?”

“二问,为何退亲之后,赵慧要送春棠去白家,白林疼爱春棠,却迟迟不来接?”

“三问,春棠一尸两命,为何一座孤坟在半山,白林不将她葬进自家的祖坟里,给她一个名分?”

婆子沉思着,面无血色。

池时摇了摇头,“你不回答,是因为你一直都知晓答案,却不愿意承认罢了。你自诩高门大户之人,又岂会不知,主母尚未进门,岂容公子身边产下庶子?”

“你们都知晓,白林又岂会不知晓?他不但不会来接,甚至还在家中痛骂,恨不得春棠早日去死。这样他还是清清白白的小郎君,能够再娶门当户对的妻子。”

“你笑张清明道貌岸然,内里藏奸,装作对赵慧一往情深,其实背地里同丫鬟有首尾。”

“白林不是也一样么?对赵慧一往情深,同春棠有首尾。都是两坨粪便,怎么在你嘴里,还分出了个高下来?”

“你只能恨,你若是不恨他们入骨,因为你只要冷静下来,就会知晓,春棠在别人眼中,在你所谓的世家大仆的眼中,不但不委屈……而且,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谁让她变成了笑话?”

婆子再也笑不出声,她只是呆呆地坐着,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她整个人好似突然之间灰败了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先前的她,还会怒,还会笑。可到了现在,整个人身上,都是一股子绝望气息,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

她做了那么多年的仆妇,若是泛泛之辈,又怎么会成为赵慧身边的掌事妈妈?这些事情,她见得多了,爬床的妖精们,那是要被主母打死的;偷吃的公子哥儿,在外头人五人六的,但说到底,都是些没有担当的酒囊饭袋。

她如何不明白,她比谁都明白。

只是春棠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小心的希翼着,希翼着她是不同的,她遇到的人,是不同的。

可是池时说得没有错,春棠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她也好,她的复仇也好,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罢了。

“白林是个文弱公子,他没有用过锤子。那日是我先将王六的四肢给打断了,他疼得昏死了过去,白林方才拿铜钉,钉进王六脑袋的。”

“人都不会动了,他还钉不准,一下子没有弄好,铜钉钉到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上,到现在都有一个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