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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一品女仵作 第113节

周羡身子一晃,差点没有一个倒葱落下去!如厕是什么鬼!

周羡想着,着急的朝着池时的耳边凑去,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看看你自己,你才像如厕!”

他正说着,突然耳朵一动,对着池时竖起了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有人来了!池时听到了脚踩断了枯树枝的声音。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一共来了两人,除了那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小娘子外,还有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他戴着斗笠,两人都沉默不语的扛着锄头。

“说在哪里?咱们动作快些,等到明日,便要出事了。”男子张了口,他的声音有些哑,说话时像是在拉破风箱一般,池时皱了皱眉头,他的喉咙应该受过伤。

“知道了,你等着。莫要催催催,催命啊催!”红衣女子哪里还有之前那般胆小的样子,她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金黄色的小铃铛。

她拿起小铃铛,轻轻的摇了摇,山上像是有回响一般,到处都是铃铛声。

红衣小娘摇了三声铃,又将那东西小心的放回了袖袋里,“等着,办正事不能急,挖坟掘墓得先摇镇魂铃。”

她说着,跳上了先前她抱着的那个大树墩子,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像是找准了方位似,朝前认认真真的走了九十八步,“就是这里,开始挖吧。”

那斗笠男没有说话,提起锄头便挖了起来。红衣的小娘子亦是没有歇着,两人好一通挖,很快便挖出来了一具骸骨。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相隔的地方不远,那具骸骨明显是四五岁的样子,看骨头的颜色状态,死者应该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等等再动,我再给他镇镇魂,你不懂,像这种夭折的孩子,煞气是最重的,咱们若是沾上了晦气,那日后还怎么进赌坊?”

斗笠男将手中的锄头一扔,冷冷地看了红衣女子一眼,“你快……”

他的话音刚落,便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池时颠了颠手中还剩下的一颗石头,朝着那红衣小娘子看了过去。

那小娘子听到声音,转身看去,见到斗笠男已经倒地,神色大骇,她快速的从腰间抽出了长鞭,“是哪路英雄好汉,不要躲躲藏藏的,快给姑奶奶滚出来!”

她惊疑不定,正四下看着,却感觉天上一阵劲风袭来,她仰头一看,一块巴掌大的砚台落了下来,直接砸在了她的脑门上,将她砸晕了过去。

“不是,周羡你作何用这么大的暗器?”池时不满的问道。

周羡拍了拍手上的灰,竖起了耳朵,四周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我忘记提前捡石头了。这是今日早上进宫的时候,赵相给的,说是学海无涯,我刚上马车,随手揣着了。还别说,好用得紧!这一砚台下去,当真是血海无涯!”

第二三二章 清香药童

池时飞奔下树,痛心地看向了那块砚台,赵相送给楚王的,能是什么孬货?

“这哪里是个砚台,这就是个聚宝盆!这小娘子脸再大,也配不上这方砚台!你这个败家子!”池时说着,弯腰将那方砚台捡了起来。

砚台上头沾满了血,落地时砸在了上头上,砸出了一个缺儿。

周羡满不在乎的跟了过来,“赵相抠搜得很,这砚台也不咋地,我库房里多得是!你若是喜欢,随便拿一个,不说都比这个好,但是也不差的。哪里就是聚宝盆了?”

池时摇了摇头,“马上就要春闱了,要是把这砚台拿出去,说是赵相用过的,一锭银子摸一把,我敢说排队的人,从城东头排到城西头去!一天的功夫,你的金丝楠木大棺材就赚出来了!”

“你若是每年春闱都拿出来让人摸摸,死了你能穿上金缕玉衣!”

周羡双眼瞪得圆圆的,“还……还能这样?那现在还来得及吗?赵相知道了,他能坐在午门前,让人摸小手!”

池时嫌恶的将砚台扔给了周羡,“晚了,沾了蠢蛋的血,摸了该考不上了。哪个参加春闱的,不曾梦过封侯拜相?”

周羡那句我是王爷,我的砚台是不是也可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已经可以料到池时会说什么了……倒贴人家都不摸,怕摸了变蠢……

池时说着,捡起了那一男一女二人提来的灯笼,对着骸骨照了过去,“你将他们捆起来。”

池时吩咐完周羡,又小声道,“在下池时,来听你今世之苦。”

这么多年过去,尸骨身上的衣衫,已经烂得只剩下一些稀碎的边角了。在那土堆中间,清楚的可以看到一具孩子的骸骨。

“死者的颈骨断裂,初步看来,死因应该是被人扭断了脖子。他的腿被人打断了,却没有来得及好好愈合,应该是在死前不久发生的事情。”

池时轻声说道。

“池九,你还记得那幅画吗?正月十四,杨乔偷跑了出来,在市集露面,惹了很大的麻烦。正月十五,杨安芷在人群中发现了杨乔的踪迹,追了过去,结果被人威胁。”

“是以,杨乔跑出来之后,很快就被抓了回去。那些人打断了他的腿,来告诫他。”

池时点了点头,“如果这具骸骨确定是杨乔的话,那是这样没错。他们在拿杨乔去引诱杨安芷的时候,已经下定注意,要杀掉这孩子了。”

“杨乔小小年纪,能够自己逃出魔窟,说明这个孩子十分的聪明。聪明的人,惯常死得早。杨安芷瞧见了杨乔,那么杨乔,自然也瞧见了杨安芷。”

“从杨安芷被威胁,到她死亡这个过程当中,她很有机会,将杨乔的消息传递出去。譬如说,她趴在陈霖身上哭的时候……当时我阿爹同胡推官又追得紧。”

“杨乔就是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大麻烦,他年纪太小,那些畜生已经没有耐心将他养大了。是以,我认为,那些人肯定是在杨安芷死之后,就处置了杨乔。”

池时说着,轻叹了一口气。

杨安芷虽然很有义气,也很勇敢。但是她到底不过是一个富养在闺阁里的女子。江湖险恶,你是一个信守承诺的正人君子,可是魔鬼不是。

她想着,甩了甩头,继续验起尸来,“死者的右胳膊,有旧伤,但是愈合得很好。应该是小时候,有过脱臼还有轻微骨裂,顽皮的孩子身上,经常会有这样的伤痕。”

“譬如爬树的时候,掉下来了,亦或者是同人推搡,摔倒了。”

池时说着,突然顿了一下,她拿起一块骨头,轻轻地在鼻子下头闻了闻,然后脸色一变,将这骨头放了开来,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周羡惊讶的问道。

“有毒!这骨头一股奇怪的香味,很淡,得凑近了方才能够闻到。这种毒药,我曾经在先祖的手札里见过。”

“先是骨香,再是肉香,随后是皮香……等养到了皮香那一步,同中毒之人有亲密接触的人,亦是会慢慢中毒。”

周羡一听,忙将池时一拽,指了指她手上戴着的手套,“你快把这个脱了,咱们站得远些。我把那人的衣衫脱了,用来包着骸骨,左右我毒多不压身,你可千万不要沾上了!”

“若是你祖宗留下来的手札,那你阿爹当时一定也发现了这个,可是为何在苏仵作的手札里,没有记载呢?”

池时摇了摇头,复又蹲了下去,“我阿爹应该不知道。我曾祖父虽然去得早,但是曾祖母活了很久,一直到我能跑能跳,好几岁了。才因为曾祖母去世,全家丁忧,回了祐海。”

“在那之前,我父亲只有祭祖的时候,方才会回去。祖上虽然也有仵作,但是都没有弄出个什么名堂来。他们的手札,多半写得像是县志一样,不会有人去看的。”

周羡心下了然,厉害大能写书,那叫传秘籍;平凡人写书,那叫练字;人都想看秘籍,可没有人想去废纸篓子里捡别人的习作看。

当时池祝乃是不世天才,又有曾祖父的光环在,已经得到了天下第一秘籍的人,对于旁的,自然是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

“我也是小时候被祖母罚跪祠堂,闲得无聊,发现那本书被人拿来垫了桌子。翻开一看,上头写的乃是我老祖宗四处游历的游记,其中便有说到这种毒。”

“像这孩子,乃是养毒的器皿。他们一边用毒,一边服用解毒的药。同他们亲近的人,没有用过解药,慢慢地就会死了。而他们自己,长到了一定的年纪,解药再也压制不住,便会爆发出来……”

池时说着,又看起了那具骸骨,“杨乔三岁被拐,死的时候,只有五六岁的。他的毒尚未养好,咱们验一会儿尸,没有关系的。”

“可是,你阿爹他们就算不知道有这种毒,他们不会闻到淡淡的香味吗?那也应该会记录在他们验尸的册子里吧?譬如说,尸体带有奇异的香味之类的!”

周羡不解的问道,同池时相处得越久,他已经习惯于这种有话就问,有屁就放的节奏了。京城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场面话,在池时这里,是完全不需要的。

第二三三章 一对鱼灯

池时给了周羡一个赞赏的眼神。

“你跟在我身边,的确大有进益。”池时感叹道。

周羡无语,他想摇扇子,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的,因为穿了夜行衣潜行回来,不能带象征着身份的东西。

“你这话说得,像你是我爷爷似的。”

池时挑了挑眉头,认真的看向了周羡,“我知晓你觊觎我的钱财,想认我做爷爷,但是我不想要孙子。养儿防老,就是为了有送终之人。”

“我若是死了,自有棺材铺子的伙计们相送,用不着你了。”

周羡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为何手册上没有写?”

“因为灯下黑,有的时候,优点也会变成缺点。我池家人验尸,同你以往见过的仵作,有何不同?”池时问道。

“快,狠,准!以前我也见过别人验尸,他们通常验一具尸体,要很长时间。有时候甚至压根儿不去现场,等着推官叫衙役把尸体送去了义庄或者衙门里,然后方才开始验尸。”

“说是验尸,也就是粗略的看。真正会像你一样剖剖缝缝的人,就更加少了。”

池时点了点头,“没错。我阿爹验尸,同我一样,十分的快速。我们都想着,早些破案,让死者洗清冤屈,然后早日入土为安。是以,很少会将尸体放置很久之后,然后再去重新验看。”

“因为等不到那时候,案子就已经破了。”

“梁人爱好熏香。尸体带有香味,正常人都会觉得是熏香的问道。可咱们发现的是骸骨,骨头还香,那就不正常了!所以我说,我阿爹他们是灯下黑了。”

周羡听着,看向了池时,夜空之中,她的眼睛显得格外的亮,比天上的星星都要亮。

他觉得,不是什么灯下黑。

完全是因为,池时不光天赋异禀,而且还努力远超常人。

他小时候也经常被罚跪祠堂,他那会儿在做什么呢?

周羡及时的刹住了自己回忆儿时的念头,“你接着验,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们。我去扒衣服。”

池时点了点头,她又小心翼翼的拿起了那根断了的腿骨,仔细的看了看那断面,确认同她在手札中看到的情形一般,方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朝着那坑中看去。

里头并没有闪电配饰,她扯出一块布头来,对着灯笼看了看,“应该就是杨乔,这中衣上头的隐纹,同徐青冥画上是一样的。”

池时说着,掏出了徐青冥的画。每看一次,她都要震惊一次徐青冥的厉害。大梁人不知道什么是照相机,可徐青冥就是一部照相机。

“你干什么?你一个大老爷们,要是劫色,旁边就有女人!”一阵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紧接着池时就瞧见周羡又捡起了先前的那块砚台,眼瞅着就要朝着先前来掘尸的男子脸上拍去。

“等等!”先前那红衣女子,已经被拍到现在还没有醒,一脸血。要是再来一次,他们问谁去?

“谁让你夜里来挖尸体的?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一个孩子的尸体,人是你杀的不成?”

那男子一愣,看了看尸体,“我不知道。有人给了我们钱,叫我们来挖尸体。这里头躺着的是谁,被谁杀了,我们拿钱办事,并不关心。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大家都是行走江湖的,这点规矩,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池时挑了挑眉,看向了周羡,“你还是把他拍晕吧,看来是不会说了,省得一会儿咬舌自尽怪麻烦的。”

周羡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一砚台拍了下去,那斗笠男应声而倒。

“这两个人,你交给我吧。我叫人审。能来办这事儿的,绝对不是什么江湖中人。这种人口风紧得很,不会说什么的。”

周羡说着,将斗笠男的衣衫扒了下来,摊在了骸骨旁边。池时将杨乔的骸骨,一根根的捡了过来,放了上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包裹了起来。

随即又拿起二人拿来的锄头,将那衣物连带着周边的泥土一道儿挖了起来,包好了。

见她全部弄好了,周羡轻轻地拍了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