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娘认命一般,到厨房去煮吃的了,然后端了来, 先喂给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也不知道饿了多久了,端到吃的,狼吞虎咽,但是看到奶奶,这心里还是升起以往的恐惧来,小心翼翼的。
大妮接过吃的,道:“娘,我给大嫂喂一点!”
季大嫂闭着眼睛,但求生意志还挺强,她一向是要强的人,为了孩子,哪怕晕迷了,也是能吃的。小口小口的吞咽着。
季老娘心道她倒是命大。只是苦了她了,哪有婆婆伺候儿媳妇的,真是没了天理。她心塞的不行。郁闷的不要不要的。
大妮哪不知道她,往她看了一眼,见她一张脸拉的老长,心里也满不是滋味,想来想去的实在放心不下,也没急着离开,只对马大夫道:“我在这里守一守大嫂,马大夫先回家吧,今天耽误你时间了。”
“无妨。”马大夫见季大嫂没大碍了,求生意志还挺强的,便起了身,道:“若有不妥当的地方,叫大牛来唤我,几步路的事情。”
“诶!”大妮应了,叫马大夫转告一声家里,她晚点回去。然后送了马大夫离开。马大夫没要诊金,季家老两口此时愁容满面的,也没说要给诊金。大妮特别无语,心中寻思着哪天买点东西给马大夫也好,直接给诊金也太陌生了。凭两家的关系,也用不着这样分的太分明。但是不给买东西,直接就认了这份劳动,大妮也做不到,她做人是不会占人便宜的。人家来帮忙,是情份,可她若是心安理得,就太不是人了。这一点,季家老两口就远远不如!
马大夫走人了,大妮见公婆二人不住声,心中何止是不自在,以前的回忆又勾了起来,往事再加上季大嫂这样子,她心里升起不少愤怒。倒不是为自己,而是,实在瞧不上公婆这两个人。只是因为是晚辈,有些话,她实在不能说。但她也不搭理他们,守着季大嫂去了。
季老爹和季老娘两人是愁眉苦脸的,然后看向两个孩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季老娘顿觉负担极重,头疼的道:“……这可咋整,这可咋整啊……”
两个,哦,不,是三个大包袱,一想到以后多三张嘴吃喝花用,她还要照顾一个伤号,再加上两个孩子长大以后的花费,这可真是赔本的买卖!再者季大嫂已经算不上是季家人了,还得养着,这叫什么事啊?!
一时沉默。
季大牛很快气喘吁吁的回来了,道:“娘,煎药!”
季老娘瞪了他一眼,心中又悲又怒,却不好大声的说,只小声嘀咕道:“使唤起你亲娘来倒是舍得用人了!当儿子的,咋不心疼心疼你老娘,我这也一把年纪了,还得照顾人呐?!”
嘴上虽嘀咕着,但还是去了厨房,只是心中不满,声音贼大。
大妮听的真真的,知道季大嫂呆在这里绝非长久之计。哪怕现在一时收留,不出三五天的,光说这些气人的话,都能把人给气死。大妮的性子还好,有些怨言,她还能听得进去,忍一忍。本就是受气包的性格还能忍得。但季大嫂是什么性格?!若是伤着的时候还得听这些,哪能受得了这个闲气?!
大妮了解她,虽然两人关系以前也不咋地,但是,季大嫂这人有志气,此时被休,哪怕带着娃娃去要饭,也是不愿意接受季老爹娘不情不愿的施舍和含沙射影的骂的。所以等她好一些,大妮想劝一劝她别太要强。
大牛道:“咋样?!马大夫走了?!”
“走了,”大妮道:“我们今天住在这,晚上也好照顾一二吧,公婆恐怕是指望不上的。”
大牛道:“也好,我回家去取铺盖卷儿来。”
“没事,凑和凑和就得了,等大嫂醒了就好,我和她说说话,让她心里的气给舒发出来,就没事了!”大妮想了想,道:“不然等醒了,听着婆婆说那些气人的话,以她的性格怕是得出事。”
大牛点头,回家去取了铺盖卷儿来,又看两个孩子实在可怜,还带了点糕点给他们吃。
两个孩子怕季老爹和季老娘,却不怕季大牛的,不过人在屋檐下,不比在村里,因此小心的接了,瓮声瓮气的道:“……谢谢四叔!”
两个孩子明显的哭过,战战兢兢的可怜巴巴的。这个年纪也是快懂事了,虽都不到十岁,可是,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哪里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呢?!被亲爹像包袱一样的扔出来,哪里有半丝的底气,是紧紧的凑在季大嫂的周围,半步都不肯离开。
他们心里也是知道的,这个世上,只有娘是他们的依靠。
大妮看了心中发酸。
药煎好了,大牛端来,道:“我来喂吧,你歇一歇,你怀着身子呢,若是累倒了,可咋整?!”
大妮也没强求,闻到药味还有点想吐,但忍住了。
季大牛吼道:“娘!做饭,我饿死了!我不吃,大妮还要吃呢!孩子还要吃呢!”
季老娘噎的不行,大声道:“知道了!”
人还在外面嘀咕着道:“老娘命好苦……”
大妮听了简直噎的慌。
马大夫放下药箱,就溜达去了张兴柱家里了,道:“季老大手狠心黑,下了重手。若不是包扎的及时,此时哪里还有命在。若放在村里不管,没人照顾,也是一个死字!”
“刚刚大牛回来取了铺盖去了,说是要住在那照顾一二,”张兴柱道:“指望那两老口,哼。也不过是晾着不管。这两个是真心黑。”
马大夫道:“被休的前儿媳,而且还有前怨的人,他们哪里还会照顾,既然没有利用价值,自然也就不管了。有的人活着是凭良心,凭义气,有的人活着是凭利益。他们难道老了就没有求人的时候?!做事情做人怎么就这么丑呢?!真是叫人看不惯!”
张融融道:“哪怕看在孙子的面子上,也不能这样啊。”
“老太太是没瞧见他们看这两个孩子的眼神和表情,嫌弃的像抹布一样。”马大夫使劲摇头道:“说实话,这老两口是真不多见。我周围的大多数人还算正常,哪怕与儿媳妇跟仇人似的,可是对孙子还是有点亲的。这两个老的倒好,完全就当是负担!”
还是利益驱动。儿子成年了,是可以现在及以后可以依靠的了。这自然是不同。孙子?!大儿子都不指望了,指望他的儿子?!况且养大孙子要花多少钱!?养大了孝不孝顺的还不知道,只是现在他们就要搭进去精力,金钱,还有情份,他们当然嫌麻烦。他们要的,是现在的,能立有的回报!
也不是说短视。因为他们没必要长视了,他们已经老了,到了年纪了,所图的就是现在就能得力的儿子。这样的人,张融融倒见过很多,虽然比较少见,但这样的人,其实多的是呢!
只是这两个不咋够格,哪怕是演,此时也得演个仁义恩义出来啊。演都不愿意演,可能是知道与大儿子早不和了,推他们回去也推不回了,现在纯粹是他们的负担了,所以,不乐意了。
张兴柱冷笑道:“贼生贼子,父子二人倒是一样的人,将人当成负担一样甩来甩去的。这季老大还是人?!人能这样抛妻弃子?!”
“这季大嫂和两个孩子无辜又可怜,儿子想把妻儿推给父母照顾,乐得当死人,连一文钱也不给,心里想着反正有父母照顾呢,他就什么也不管。就跟不倒翁一样,推来晃去的,哎,可怜哦!”马大夫摇头道:“这季老大要是我生的,我先把他腿打断!还是个男人?!连妻儿都照顾不了的人,当什么男人?!当废物还差不多。还能由得他嚣张!?压也能压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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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醒来
“强扭的瓜不甜, 季大嫂还和他在一块过,早晚要死在他手上。季老大既生了杀意,现在甩不了这个包袱, 以后硬是捆绑在一块,只会折磨她,早晚要弄死的。”张融融道:“与其如此,还不如止损, 人这一辈子虽苦命,可是若是用一生与这样的人硬耗,就是陷在泥坑里, 自个儿也是一身脏了,还不如认了栽, 早早的抽身出来,才能过上些像人的日子。不然, 这日子还能过?!这世道也没那么紧。只要她能放下,等休养好了, 总能找到活干的。再嫁也是可以的。何必与这样的人死耗着,赔了一生。”
“老太太说的虽对, 只是要人止损, 很难呐, 很多人, 恐怕一辈子也未必能放得下。”马大夫道。
马大夫感慨了几句, 见家里人叫自己,便先回去了!
张兴柱对张融融道:“这季老大忒不是东西。与王安福倒有的一拼!”说罢在那呵呵冷笑。
都是坏种啊。
张融融失笑道:“提他做什么?!”
张兴柱叹了一声,等春妮回来了,叫春妮帮着送了点吃的到季家去。他是了解这季家老两口的,恐怕是不愿意为想要甩开的负担做饭呢。
张兴柱就算想上门去看看, 到底是不好上门的,想了想便作罢,只叫春妮去看看。
晚饭季家人吃了,到了晚上,季大嫂才醒了,整个人都有点木木的,看着屋顶,看着这陌生的地方,她也像回不过神来似的。
“大嫂!”大妮朦胧中见她睁了眼,忙起了身,道:“你没事了吗?!还疼么?!”
季大嫂看见是她,微微一怔,再看到睡在一边的两个孩子,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来,然后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开始狂掉,却压抑着没有哭出声音来。大抵是怕吵醒了两个孩子。所以哭的很是压抑。
大妮看了起了身,去握住她的手,道:“大嫂,现在没事了,没事了,哭出来就好!”
“这是哪里?!”季大嫂哽咽着道。
“公婆在城里赁的院子,是公爹和大牛把你和孩子接来的!”大妮道:“大嫂没事了,大夫过来看过了,也喂了药,说你只要好好吃药静养,顶多一个月就好了。”
季大嫂听的心酸,握紧了她的手,道:“大妮,以往咱俩也没什么情份,没想到,我最难的时候,反倒是你来管我!那些我在意过的人,偏偏当我死了一样!”
说罢那眼泪就淌了下来。
大妮听的心酸不已。
“季老大,他想弄死我就罢了,连孩子也不管,我恨他。我巴不得他死!”季大嫂说罢咬牙切齿,道:“休我,凭啥休我?!”
大妮道:“大嫂,听我一句劝,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与他死磕了。认了吧。你现在这样拿什么跟他死磕啊?!别把命赔进去,还有孩子,若是大嫂有个什么,他们两个可怎么办?!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啊!”
季大嫂眼泪就掉下来了,以往的要强和恨意像根摇摇欲坠的支柱,全塌了,是啊,太要强又有什么用?!独木难支啊。
她不甘心的道:“……难道就这么身无分文的被赶出来,便宜了他么?!”
大妮道:“与他死磕到底,大嫂又能落着什么好,就算了吧。哪怕为了孩子也好!”
季大嫂哭着不说话。
“现在城里工作机会多,找个工做一做,只要放下以前的事,还有心里的恨,往前走,这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大嫂是个聪明人,可别毁在这些事上了。大嫂多要强的人,以往那些罪都能忍下来,更何况只是吃点苦。工作上的苦,到底只是累身不累心啊。人那么找罪受,只怕不长命……”大妮道:“等大嫂养好了再说,到时候我和我家里姑奶奶商量一二,帮你介绍个工作。咱不求人的。”
季大嫂红着眼睛,良久道:“大妮,你娘家人对你真好!”想到她自个死了一般的娘家人,这心里的恨,真是倒都倒不出来。
大妮又不好问细节,只道:“别人靠不住,我和大牛虽然无用,但是一点帮衬,还是能帮得着的。大嫂不用担心!”
“不用叫大嫂了,我都被扫地出门了,”季大嫂冷笑咬牙。
“你是孩子的娘,不叫大嫂叫啥?!不看在大哥的面上,只看在大牛侄儿们的份上。”大妮道。
季大嫂这才没有拒绝,发了一会儿呆,道:“……那老虔婆还会主动来接我和孩子来?!不会是有什么想法吧?!”
季大嫂以为这老两口想抢走她的孩子,这也是母性本能。但事实真是她想多了。两个还在成长期,没有大用的孩子,对季家老两口来说可是负担,是巴不得丢给她不管的。
大妮虽然对这话难以启齿,还是说了。
季大嫂一想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冷嘲道:“也对,他们本就是这样的人!还能指着他们有什么良心!”
呵呵冷笑几声。人虽然还病的脸色苍白,可是人还是那个性格,冷厉如刀,说话尖酸刻薄,爱憎分明,握着拳头,恨的不行!
大妮道:“养伤的时候,大嫂别与公婆生气。若把自个儿气着了,这伤可怎么好?!”
“这期间,婆婆若说难听话,你就当没听见,大不了把耳朵塞起来。为了孩子,伤可得养好,不然会有后遗症的。就算看点脸色,也就忍着吧,别太要强。”大妮道:“至于伤好了以后,要搁我说,大嫂也别硬着头皮要搬走。我知道大嫂的性子是受不了气,是有骨气的人。可是,骨气又能当啥呢?!大哥这是把大嫂和孩子们甩给公婆管了。所以才肆无忌惮的。若是大嫂还带孩子走了,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大嫂本就不是那种让人好过的人,何必苦着了自个儿?!被休又怎么了?!没了夫妻关系,你不是他们的儿媳了,但孩子不是大哥的孩子么,他不管,当没生,可是儿子的过错,父亲得担着。公爹不管也得管。大嫂该厚着脸皮,住在这里才好!走啥走?!若是大嫂一个人,走也就行了,哪里不能安身,何必受这个气。可是孩子呢,吃着苦,大嫂何苦来哉,看了不心疼?何必糟塌自个难过?!倒不如死赖在这,若是他们说难听话,大嫂就看在孩子的面上,也得忍一忍,随便过过便罢了……将来再说将来的事,再嫁都可。只是,现在就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更何况大嫂是女子。单住在外头,不知道要受多少青眼白眼。”
季大嫂沉默了好一会,她不是没志气的人,心下当然不想听这个建议,可是她也是个母亲,再受气,为了孩子,她也愿意忍。所以良久才道:“……这不得把老虔婆气死?!”
“婆婆就是这样,只怕想方设法的要挤兑大嫂走!”大妮道:“大嫂就偏不走!大嫂听我一句劝。等伤好了,就说要公婆作主,他们儿子无缘无故的打伤了你,休了你,抛妻弃子,丧尽天良。问他们管不管儿子?!他们不敢管,就得接手,就得赔。若是想赶大嫂走,大嫂就要他们赔钱给你。”他们舍得给钱才怪!
季大嫂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拿赔钱当要胁呢。季家老两口爱钱如命,哪里会给钱。大妮是说要钱是假,但要胁是真,便再不敢赶走她了。
糊涂着帐过也罢了。
季大嫂虽受不得这个气,也不想饶了季老大,可是想一想,娘家不给自己作主,她一个人与那个畜生讨公道,哪里有什么公道在?!也讨不回的。休妻已是事实了。还能怎么?!
唯一的办法,是听大妮的,赖上这老两口。
子债父偿!
她虽也不想这样,可是看向两个孩子,最终心灰意冷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糊涂帐就糊涂帐吧。反正为了孩子,她不能叫孩子跟她吃苦,她不怕打工吃苦,只是怕孩子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季大嫂道:“大妮,没想到你还有这个心思。为了我想了这么多。跟我说了这许多真心话。我谢你!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这样灵秀聪慧。以前你在家里的时候,一声不吭,逆来顺受……”
大妮道:“我是个没用的,也是娘家给力些。若是娘家不管,我未必如大嫂。只怕早已经投井了。”
“你的运气是比我好些,有个好娘家,这也是你的运道。”季大嫂道:“遇上这样的公婆,也是咱俩的不幸啊。你现在……还受他们的气吗?!”
大妮摇了摇头,道:“我和大牛住在娘家,姑奶奶疼我们,家里人都对我们好。公婆便是去了也是说着好话,不敢摆脸色的。只是他们,大嫂也是知道的,但凡我家里有点不好的事,马上就换一副嘴脸,有时候,我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恨他们……厌恶他们。倒不是因为旧事,而是……”
就如这一次季大嫂的事情一样。大妮心里说不出的厌恶。若不是知道公婆就这德性,指望不上,她也不会与季大嫂说这么多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