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硬着头皮给姚未浅和祁胤帝请安,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有着无限的恐惧。
姚未浅抬眼示意不远处的绮玉,绮玉麻利地将塞在晴姗口中的布拿掉。
“妹妹对她,应该不陌生吧?”
淑妃看了晴姗一眼,咬牙回道:“回娘娘,她是臣妾的宫女。”
“那好,”姚未浅把视线转向晴姗,厉声说:“你说有事要禀,那本宫现在让你说。”
晴姗眼底一片青黑,有些憔悴,往前爬了几步,声音破碎,“启禀皇后娘娘,宁昭太子……并非失足坠亡。”
宁昭太子是祁胤帝在景琮死后追封的谥号。
姚未浅闻言,端庄自持的脸上错愕不已,“你什么意思?”
就连祁胤帝都面露惊色,沉声开口道:“说清楚。”
“是……”晴姗转向淑妃,哆嗦着继续道:“是淑妃指使奴婢藏在雪梅阁顶端的横梁上,趁机把宁昭太子推下楼的。”
晴姗的话音落下,姚未浅手里端着的茶杯一抖,砸落在地上。
滚烫的茶水溅到姚未浅的手背上,可她的眉头连皱一下都没有,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儿子不是意外去世,而是死在毒手之下。
祁胤帝眼底溢出震惊,“你若有一个字为假,朕绝不轻饶。”
“奴婢所言,没有虚言,望陛下明察。”
淑妃一下瘫坐在地,目光惊恐地看向祁胤帝。
她知道,自己完了。
其实从看到晴姗出现在坤宁宫里,她就预感到了结局。
姚未浅迟缓地接受了事实,淡然的脸上写满恨意,在绮玉的搀扶下走到淑妃面前,一改平日的温和,掐着她的下巴,“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淑妃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解释什么呢?
好像都很苍白。
晴姗是她的贴身宫女,其中关系她根本摘不清楚。
更何况若没有她的指使,就是给晴姗十条命,也不敢自作主张谋害景琮。
祁胤帝看着淑妃的默认,震怒地拍了下桌子,“传朕旨意,淑妃王氏蛇蝎心肠,谋害皇嗣,着贬为庶人,即刻关入冷宫。十日后以汤镬之刑在光华门前处死。”
汤镬之刑,是极刑之一,就是把活人塞进盛满水的大铜锅内用大火活活煮死。
淑妃来不及求饶,就被殿外侯着的赵无敬带人押走了。
而此刻的晴姗心如止水地听着祁胤帝继续道:“把这个宫女拖下去,明日巳时杖毙。”
东窗事发,她就没想过活命。
祁胤帝情绪不稳地吩咐完,却突感一阵胸闷气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宋枝落把一碗粥搁在橘猫面前,摸着它的头,唇角噙着笑,“慢点吃。”
现在这个时候,坤宁宫里应该很不平静吧。
可就在她起身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及近。
宋枝落回眸,她看见寿元纬步履匆忙,“刘太医、王太医,养心殿宣。”
而院门口站着身穿御药房宫服的太监,神色焦急。
她眉心微跳,养心殿?
祁胤帝怎么了?
刘和朔很快拎着医箱走出来,撇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宋枝落,没说什么。
一路无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站在了养心殿里。
赵无敬立在床边,见刘和朔和王承望来,侧身给他们腾出位置。
宋枝落看向龙榻上眼睛微睁的祁胤帝,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刘和朔稳了稳心神,先在祁胤帝手边坐下,把三指搭在祁胤帝的挠骨茎突。
养心殿里一片死寂,只听见祁胤帝浑浊沉重的呼吸。
宋枝落看见刘和朔眉间阴云拢起,下一秒听见他沉声开口:“陛下脉象急促凌乱,节律不齐,加之瞳孔缩小,臣怀疑乃中毒之相。”
此话一出,如晴天霹雳,惊住殿内所有人。
王承望掖了掖额头的汗,小心把脉之后得出了和刘和朔同样的结论。
中毒。
祁胤帝被人下毒了。
一时间养心殿里的人背后都出了层冷汗,面面相觑。
可刘和朔还在继续说:“结合陛下病症来看,陛下所中之毒,应该是青蛊毒。”
又是一枚惊雷,在不大不小的殿里激起千层浪。
青蛊毒顾名思义,是由蛊术制的毒。
这种毒不仅需要载体,还有长达一周的挥发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渗进人体,等到毒发时,人的五脏六腑已经被侵蚀了七八分。
所以一旦青蛊毒发,就算服用了解药,也不能痊愈,空留一具千疮百孔的身体。
祁胤帝意识尚存,听到“青蛊毒”三个字时,手指动了一下。
赵无敬惊诧过后,看见祁胤帝的动静,忙俯下身凑到祁胤帝身边。
然后他就听到祁胤帝喘着气吐字:“去查!”
尽管祁胤帝此时如同一个将死之人,可语气里依旧带着帝王的威慑力。
“奴才遵命。”赵无敬神色一敛,然后他肃声令下,“来人,彻查乾清宫。”
青蛊毒既然要在空气里挥发,那毒源自然不会离祁胤帝太远。
而且还需要祁胤帝每日接触,那下毒之地只有可能是祁胤帝的寝宫,乾清宫。
刘和朔和王承望匆忙去御药房开解药,留下宋枝落站在殿外,目光涣散地看着御前侍卫消失在乾清宫门后。
等到宫闱起风时,宋枝落看清侍卫手里捧着的东西时,瞳孔骤缩。
第62章 六十二  借刀杀人
那是景弈在祁胤帝寿宴上献的圆木枕头。
下一刻, 她亲耳听见侍卫对赵无敬说道:“启禀赵公公,枕头里有发现。”
赵无敬端详片刻,眯着眼睛说道:“将弈王殿下押入大内监牢, 待陛下好转,再做定夺。”
“是!”
宋枝落垂在腰侧的手慢慢收紧, 眼底升起一抹暗色。
长定殿的门被人撞开时,景弈正站在案前, 蘸墨画梅。
景弈诧异地抬头,笔尖的墨水滴落,在纸上晕开。
他还没开口, 就被两个侍卫压住肩膀。
赵无敬踱到他面前, 声音冰冷, “疑犯景弈, 有弑君之嫌, 带走!”
闻声走来的元禄见这架势,手里的东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挡在赵无敬面前, 干笑一声, “赵公公,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弈王他……怎么可能犯这种滔天大罪?”
赵无敬看了他一眼,招手拿来枕头, “陛下遭人毒害,身中青蛊毒, 而在弈王殿下送出的枕头里查获青蛊毒,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元禄被噎,眼睁睁地看着景弈被推搡着带走。
当喧闹停歇后,只剩桌上那幅断了枝的墨梅图。
彼时的姚青蔓正坐在自家院子里郁郁寡欢, 因为五日之后,便是她与景宣成婚之日。
直到一个小丫鬟从院子外跑进来,在姚青蔓面前停下,还没喘匀气,就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递到姚青蔓手上。
“小姐,这是宋医士命奴婢送出宫给您的,说务必要亲手交给您。”
姚青蔓想不明白宋枝落为何急匆匆送信给她,所以干脆直接撕开,而当她看完信中内容时,心跌到谷底,身形一晃,险些站不稳。
小丫鬟眼疾手快地扶起姚青蔓,关切地问道:“小姐,你还好吗?”
姚青蔓摆了摆手,往外跑去。
不多时,她站在大内监牢的门口。
看守的侍卫把她拦下,姚青蔓板着一张脸,瞅着那侍卫,“你不认识我是谁?”
“姚小姐,自然认得。”
姚青蔓急火攻心,语气很冲,“认得还不让开!”
但姚青蔓没想到,侍卫的态度比她的还要强硬,“可这是大内监牢,没有皇帝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就在姚青蔓急得直跺脚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那本王呢?”
她蓦然转头,看见景离从青石台阶上走下来,目光阴鸷,同时把手心的令牌举到侍卫眼前。
而景离身后还跟着个人,黑色氅衣遮住了半张脸,让人看不真切。
景离手心的令牌是祁胤帝特赐给诸位皇子的通行证,侍卫只看了一眼,就连忙双手奉还,麻利地打开门。
牢内光线昏暗,灰尘飘散,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铁锁链轻微晃动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里回荡。
姚青蔓每走一步,心脏揪得越疼。
到了关押景弈的监牢外时,姚青蔓看到景弈的模样,眼眶瞬间就红了。
景弈一身白色中衣靠在冰冷的墙上,无力地低垂着头,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时不时发出轻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