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有些远,他并不能看清那个男子的样貌,只是从身形举止来看,也定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那一袭纯白的锦缎在这样略显杂乱的环境下丝毫不会显得他过于清高,反而是另一种吸引人目光的飘逸灵动。他没有丝毫的铜臭气,举手投足都透着与一个商人极不相称的优雅,轻缓的步履间却是让人望而生畏高贵气度。
他一手背在身后,只用右手从众多的名帖中抽出一张翻开,将内页向外,边展示边缓缓念出了那个名字。
温知如并不在意他念出的那几个字,只是觉得那嗓音也是极好听的。不是厚重低沉的男声,也不是尖细高扬,只是恰到好处,清灵而柔和,又带着一点从骨子里透出的并不易察觉的高傲。
有人说,可以听一个人说话也是一种享受,大底就是说这样的男子吧!
他话到嘴边,温知如却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所看到的,仿佛任何的词藻用在那个男人的身上都欠缺了些什么。
别急。锦翌珲拍拍他的肩,今日那个玉雕想是卖了个好价钱,一会儿凤掌柜会逐个来每个厢房内敬酒以示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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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片刻,便有侍从端着酒壶逐一送到了各个厢房内,说是凤掌柜请各位贵客慢用。
而后他便看到那个男子随性的拿着一壶酒和酒杯,并没有带半个侍从,迈进了屋子。
世子爷,夏侯公子,这位是
锦翌珲替他答道:这是温阁老家的大公子,温知儒。
凤容看着温知如,似乎有一刹那的神思凝滞,他将手中的酒杯斟满,在下凤容,是这【如凤饮】的掌柜,温公子,幸会。
凤掌柜有礼。温知如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带着微甜的辛辣直冲喉管,从前在温府他是个深闺小姐,自然是不会喝酒的,如今只这小小的一杯,他便觉得有一股热流一直烫到胃里,脸颊都烧了起来。
他的思维顿时有些迟缓了,却借着这个机会仔细的看清了凤容的样貌。
好看。
温知如的脑海里,竟然只能蹦出这样的一个词语。
就是简简单单的。
好看,赏心悦目。
没有那些多余的华丽修饰,什么俊朗飘逸,什么风流潇洒,什么玉树临风,什么目若朗星,什么貌赛潘安
这些词句都不足以形容凤容给他的感觉。
他只是单纯的,让人觉得好看。
仅此而已。
温知如神情恍惚的同时,凤容已经与夏侯宸、锦翌珲都敬完了酒,他转头又看向仍旧望着自己的温知如问,温公子可是还有事?
温知如尴尬的不行,毕竟这样盯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实在是
不过幸好微醺的状态掩盖了他的脸红,他清了清嗓子,听闻凤掌柜鉴赏古玩字画的功力无人能及,我这里正巧有幅字画,能否请凤掌柜品评一二。
芙笙忙把抱在怀里许久的包袱打开,取出字画递给温知如。
真是在画卷打开的一瞬,凤容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其实凤容是很少会笑的。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给人的感觉总是这么的温和舒适,但又与锦翌珲那样的温柔不同,锦翌珲常常微笑的面容给人一种亲和感,而凤容的骨子里却是时不时的流露出让人仰视的傲气。
所以当凤容笑起来的时候屋里的所有人,包括夏侯宸与锦翌珲,都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他们从未看到过他的笑容,而是
邪魅。
是的,邪魅。
这样一个平日里只能用温柔、优雅来形容的男子。他的笑,竟然是一种足以蛊惑人心的邪气。
这画是有什么问题么?看着对方一言不发只是面带笑容的回应,不知道为什么温知如只觉得有种危险的意味。
像是
在酝酿什么阴谋?
没有。凤容将画卷收了起来,这画确实是上乘之作,温公子可愿意割爱?
呃?
他原本只是想知道这画究竟能不能卖个好价钱,凤掌柜竟然直接提出了要买下它。温知如一时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此画作妙手丹青,气韵生动,实在是让在下爱不释手,是在下唐突了。
凤掌柜误会了,在下并不精于书画,只是没想到凤掌柜能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在下愿以两万两白银购买此墨宝,不知温公子意下如何?
两万?夏侯宸一步跨到桌前,又将那画卷展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画看了许久,仿佛能从上边看出钱来似得。
要知道就算是前朝大家的传世名作也不过这个价格而已。
何况这幅画的落款根本就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人物。
【曦微】这个名字太过于陌生了。
这个凤掌柜真是太客气了。温知如心里已经是乐开了花,只是表面上还要保持世家公子的谦恭持重。
那就这么说定了!凤容也不想给温知如多余思考的机会,对着门外随侍的仆从道,小炎,去准备银票,顺便为温公子上酒。
最后一句上酒终于成功的将锦翌珲的注意力也拉了过来,他望着温知如迟疑了一会儿,这才拍拍他的肩道,温兄果真好福气,头一回到这【如凤饮】便能得凤掌柜如此款待。
温知如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凤掌柜的上酒是有什么说法么?
这间酒楼虽然也卖茶、卖酒,可却只有一种酒,是由凤容公子亲自酿造调制的,千金不卖,只赠予有缘人品尝,这酒的名字便叫【如凤饮】。
难怪他一直觉得这酒楼的名字有点奇怪,温知如看看锦翌珲,又看看一旁满脸羡慕到不行的夏侯宸,该不会他们两也从未尝过这种酒吧?
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这个凤容公子对自己的厚爱还是
不错。凤容像是看透温知如心中的疑问,我这酒楼在京城开张五载,普天之下品尝过我【如凤饮】的人却不超过三人,世子爷是其中之一,而温公子你正是第四位。
说话的同时,小炎已经将两万两的银票和一个由整块汉白玉所雕刻的酒壶呈上。
凤容亲自为温知如斟了满杯递过去。
那酒如上等的琥珀一般金黄剔透,看不到一丝杂质,它盛放在白玉的酒杯中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凑近鼻尖,温知如几乎闻不到本应属于酒水刺鼻辛辣的气味,而是一种无比清新的香气,沁人心脾。
入口,被井水冰镇的刚刚好的温度,一丝丝留于齿间的清凉,醇厚的香甜而无丝毫的刺激,只有一股舒适的暖意渐渐的包围全身。
连他这个不会品酒的人也能明明白白的感觉到此间的妙处。
所谓的瑶池琼酿也不过如此吧!
放下酒杯,温知如朝着凤容作揖行礼,凤容公子的【如凤饮】果真名不虚传,天下间怕是再找不出如此佳酿!在下谢过凤容公子的盛情款待。
温公子谬赞,区区一杯水酒而已。凤容不是没看见夏侯宸在一旁直咽口水的馋样,今日能与温公子相识相交实乃在下的荣幸。这壶酒便请几位共享。
这一句话,几乎让夏侯宸双眼都冒出光来。像是怕对方后悔一般,甚至都没来得及谢过,就倒了满满一杯吞入腹内。
喔~真真是好酒!长舒一口气,夏侯宸幸福的闭上眼,这滋味美得他都要唱起歌来。
而温知如也知道,能有这等手酿酒的技艺与不俗的品位,却不用它谋利,只为与有缘人结交,这样一个人的背后恐怕不会仅仅是个商人这么简单。
若是一开始他所说想要与这位凤容公子结识的话只是为了让他能帮自己鉴赏书画的客道话,那此刻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想要与这位凤公子交个朋友了。
这酒中带着百花的香气,像是梅花的冷冽、又好像荷花的清幽、似是有桂花的香甜。却又不会因为花香而沾染了胭脂俗气,也丝毫没有掩盖住这酒本身的香味,反而更衬得这酒味更加清甜、纯净。可否请教凤容公子这其中的奥秘?
这话说的连凤容都有些意外了,温公子当真与众不同,你可是第一位能准确区分出这其中香味的人。实在是让在下不得不佩服。
倒不是温知如品酒有多厉害,他实在是个并不懂酒也不会喝酒的人。只不过十几年被当成姑娘养大的他,天天面对着胭脂香料,对各类的花香却是十分的熟悉和敏感。
这酒是取自春日雪融后第一天种下的稻谷,再用冬日梅花上的雪水、夏日荷叶上的露水酿造,最后于秋日盛开的桂花树下深埋数年,便可得此【如凤饮】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每个配角都很抢戏,你们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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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结识了不错的新朋友又得了大笔的银票,那日温知如的心情格外的好。
在酒楼与人把酒言欢后又去了街市上的各个店铺逛了一圈,买了喜欢的点心、又订了几套衣衫配饰,还给两个小丫鬟也都添置了新的胭脂水粉。
就是三个男装打扮的人站在胭脂铺的柜台前又挑又捡的样子,着实让店铺的掌柜瞪大了眼睛瞅了好一阵子,原本还有几个一起挑选胭脂的姑娘也都悄悄的避了开,去了别家的店铺。
这一玩闹就是大半天,等温知如想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申时了。
虽然平日里他的落英榭一直都是冷冷清清很少有人会来,可一时间离开太久总怕有个万一,三个人慌忙喊了辆马车就直奔东城。
才刚进小院还没摸到屋门,就看到刘嬷嬷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她看了温知如的打扮又看到了跟在身后的芙翠和芙笙,眉头一紧,原本要喊出口的话生生压低了三分音量,哎哟我的姑娘喂,您可算回来了,这是去了哪儿,可把奴婢急死了!
怎么了?温知如一面问一面继续往屋里走,顺便示意芙翠和芙岚赶紧打水拿衣服给他梳洗换装。
老爷刚派了人要传姑娘您过去说话。
爹?这好端端的,他老人家不在内阁日理万机怎么又想起自己来了?
是啊,奴婢说近日天热,姑娘您晚上睡得不好,所以午觉多睡了一会儿还没起,这才好不容易糊弄了过去。幸好姑娘回来了,快收拾收拾去老爷院里吧!
知道了。
跑了一天累得够呛,还想晚上吃了饭泡个澡好好歇歇,真是一刻都不让人休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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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赶去见温彦丰的路上,温知如正看到大夫人身边的丫头月夕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过,看方向,似乎是去梅姨娘的疏影阁。
梅姨娘正得宠,钱氏恨她都来不及,还会好心送吃食去?
温知如显然不信。
以前他从不关心父亲后院的这些家事,不过为了对付那个不安生的钱氏又出什么幺蛾子,他必须多留几个心眼才行。
月夕!他出声喊住了对方,你这是拿着什么要送去哪儿?
月夕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大方的将食盒打开,夫人亲自炖了橙香燕窝,专程送去疏影阁给梅姨娘的。她顿了顿,又接着解释,梅姨娘这几日伺候老爷幸苦,大夫人说让送去补补身子。这也是府里的惯例了。
哦。那你快去送吧,凉了可不好。虽然心中疑问重重,温知如还是挥了挥手,让她赶紧走。
看她身形渐远,这才转身问芙翠,府里有这样的惯例?
是啊,燕窝珍贵,姨娘们不比太夫人、夫人自然少得。夫人体恤,所以时常就会炖些补品与各院的姨娘送去。听说这还是从前小姐您的娘亲管理府苑时候就有的,那时候大夫人身子还康健,就喜欢亲自做些点心炖品与姨娘们分享。据说梅姨娘怀孕那阵子身子虚害喜的厉害,吃不下东西,药就更喝不下了。大夫人还特地寻了几个食补的方子亲自照料梅姨娘的身子,你看二小姐皮肤白皙又透亮,就是那时候大夫人的功劳呢!后来继夫人当家,想来也是为了博一个贤名,就效仿大夫人那样做了。
温知如点着头,可心里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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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温彦丰还是一个人在书房等着温知如。
温知如同样也没让芙翠跟进去,他站在书房门前再次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确认一切都妥帖之后推了门进去,知如给父亲请安,父亲急着找女儿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温彦丰那时候正低头看一本奏折,时不时的提笔批注上几句,压根没有理睬温知如。
他右手边放着十几本已经处理完的奏章,左手边还压着四五本,应该是还未处理的。
温知如也不再多话,静静的走过去为他研墨。
这墨是上好的松烟墨,墨质细腻,墨色乌黑醇厚,制作的工匠不知在里头添加了什么,遇水融开后,竟有一种绵长清幽的淡香,不似点燃的香料那般气味深远,若不是凑近了根本就闻不到,可蘸墨挥毫之人又偏偏能闻得真切。
这味道温知如是熟悉的,前世在王府小院中,孤寂清冷,有时候他就会寻出从前锦翌珲在世所做的书画拿来临摹,打发辰光。
原以为这气味是书房内燃放的香料留下的,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是这墨
就这样一直等到左手边的最后一本奏折被合上,温彦丰这才抬头看了眼温知如,温大少爷今日出府玩的可还愉悦?
温知如无语望天。
这位首辅大人的消息也太灵通了点吧?
虽然他也料到今日在【如凤饮】门前与锦翌轩的一番争执终会传开,就算有温知旭这个正牌大少爷替他背黑锅也总会有被父亲识破的那一日。
只是这也来的太快了吧!
他突然开始明白,为何那个年轻的皇帝非要杀了温彦丰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