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的背部触及到底部的时候,他整个人愣住了,试探着在水里面狗爬地抓了一下,他将自己掰正过来,总算能站起来。
颜如玉低头看着脚下刚刚咯到背的地板凹凸不平,不知道上面究竟雕刻着什么花纹显得凶神恶煞。不只是他脚底下这么一块巨大的石板,他站在石板上往旁边瞧,还摆着更多、以及更多。
那些巨大的石板一块一块铺陈着,像是在镇压着什么凶险的怪物,而那些漂浮在水中的棺材所牵连的铁索都汇聚在此处,牢牢地捆绑在每一块石板上。
哐当
颜如玉听到了一个不妙的声音。
他头也不回地在石板上看来看去,然后顺着铁锁爬到了另外一块石板上。
哐当哐当!
既然这里已经是最底下了,那他应该能够在这里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才是,他在发现了规律之后,绕着几块石板跑了一圈,最终确定了中心是哪个方向,就迅速往那里跳跃。
水中的压力很大,颜如玉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爬到了最中间的地方。
只有那块地方缺了一个石板的位置。
颜如玉趴在石板的边缘上往下看,就在比寻常承重石板矮了一点的位置,正束缚着一条腿。
颜如玉:
他其实憋不住想笑,但是又觉得在这个时候笑出来非常不道德,尤其他又不想喝水,便强行抿住嘴角,力求不让他有任何翘起的弧度。
之前大佬的身体部位都是被镇压在墓穴底下,不管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但好歹还是不会就跟这样捆猪蹄似的,有无数铁锁缠绕着尸体本身。但是恰好这一处,不知道奉行的是水葬还是怎么的,竟是这么赤.裸.裸地将部分尸体裸.露在外面。
颜如玉看着那些铁锁,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了不少法器,在尝试了片刻之后,他宣告失败。
也不知道当年那些人究竟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水火不侵的铁链,这种镇压方式必然是几块大陆一起联手,不独哪一家才能有这么奢侈的行为。
哐当!
哐当!
哐当!
如同鼓点一般,疯狂抖动起来的铁链已经意识着那些尸体的苏醒。
在颜如玉没有回头的背后,那无数在幽深水底浸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青灰尸体,全部都幽幽睁开了眼。他们的眼眸惨红,指甲已经长得弯曲,枯萎的皮肉紧贴在骨头上,如同骷髅一般,嗬嗬水中分明应该是寂静的、只有水流晃动的深水之下,可他仿佛听到了怪物在喘息的声音。
之前两次与现在的差别在哪里,之前,他究竟是怎么解决掉这些镇压的铁锁的?
颜如玉上两次解救被镇压墓穴的时候,状态都是有些半醒半昏,尤其上一次的他是冲动的,几乎被愤怒灼烧了理智。
如果不是这一次他被另一个自己及时唤醒的话,想必他也是在有些茫然的状态下去做这件事。那个时候的自己如同有人指引一般,可现在他是只能靠自己去归纳经验。
血。
颜如玉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在储物空间里摸索了起来,最终拔出了一把犀利的小刀。他毫不犹豫的握着那把小刀跳下了那个空缺,整个人摸着那冰冷粗大的铁锁,以及那被层层铁锁包围起来、几乎看不清楚的部分残缺尸体,毫不犹豫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不知道出去之后伤口会不会感染?
他后悔了,他上一次不该吐槽得那么狠,这一次的水葬可比上次厉害多了。
呼啸而来的腥臭仿佛要扑到近前,颜如玉头也不回,只将手腕悬在铁锁上方,溅落的血液跟不要钱似地循着水流乱飘。
麻烦。
颜如玉就地打滚,躲开了身后的飞扑。
果不其然,那最前面的几个怪物已经靠近了他。
颜如玉眉头狠狠蹙起,这是在水下,他倒是忘记了这水流会在血液涂抹在铁链前就冲走。最先赶到的这具尸体满脸青灰色,在水中几乎被泡软了的皮破破烂烂,在枯长的手指抓挠过来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嗬嗬的声响。
颜如玉面无表情。
这不科学。
死了的东西就不该再活过来。
就跟他的身体不可能那么灵活,他甚至在水下行动自如,这可能吗?!
颜如玉和那只僵尸绕着跑,皱眉留意到有更多的尸体或者是僵尸已经将要聚集此地,他们干涸的脸上流露出狂喜的色彩,像是被什么东西煽动,想要将眼前的一切东西都彻底撕裂。尖尖的爪子有好几次都要抓到颜如玉的后背。
水会将血液给荡开,如果出血口就在底下呢?
颜如玉脚步一顿,不再继续逃跑,相反转身冲着那头死而复苏的怪物冲了过去,他的双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轻巧地自怪物的肩头翻越了过去,随后冲向他身后的铁链。
他重新换了把利器,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高高举起的短剑扎穿了颜如玉的右胳膊,连带着尖锐的剑尖刺穿了皮肉,然后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大片大片的血液从伤口涌出来,爬遍地下无数纠结盘旋的铁链,哪怕有水流的冲击,也在凝而不散中逐渐覆盖了下来,彻底包裹住了那残缺不全的肢体。
那将要抓挠到颜如玉眼珠子的爪子狠狠僵住。
颜如玉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青灰色的爪子,只见那怪物颤抖地往后瑟缩了去,整只都打起了摆子,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原本围在石板附近的无数不死者尖啸了起来,腐烂枯朽的味道令人作呕,颜如玉蜷缩在石板上干呕,连带着受伤的剧痛,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发颤。
来不及了。
怪物们痛苦地尖啸翻滚,铁链震声作响。
真是狼狈。一只冰冷的手摸上了颜如玉的侧脸,连嘴巴都咬烂了。
颜如玉吃痛地晃了晃,他的腮帮子确实是被咬烂了,在剧痛袭击的瞬间,他早有预感,却生怕自己挣动挪开了位置,不得不用别的手段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一根手指在颜如玉的嘴唇上摩擦,疼得他瑟缩了起来,却死活不肯张开嘴,让来人检查情况。
他嫌水脏。
啧。
来人似乎是觉察了他的想法,不过片刻干燥的感觉就笼罩着颜如玉,旋即熟悉冰凉的嗓音咬着他的耳朵说话,再不松开,你就要流血而死了。
颜如玉疼得恍惚,不明白张开嘴和自己失血究竟有什么干系,但迷迷瞪瞪开始张开了嘴巴,任由那根手指捅了进去。
好可怜。那阴冷的男声古怪地说道,软软烂烂的,还流着血。
他边摸着颜如玉的口腔里的烂肉边说道。
颜如玉瘪嘴,这可真是没良心的。
他要开口说话,那根手指却捅得更深,摩挲着里面的舌根,像是觉得有趣一般,又捅一根手指进去,两根并起来玩弄着颜如玉软软的舌头,搅和着血沫与咽不下的唾液,令人狼狈不堪、脆弱到了极致。
可偏生是这种破碎痛苦的神色在少年身上,却平白让人升起更加汹涌的摧毁的恶念。
公孙谌一袭白衣,看起来冰清圣洁,可脸上诡谲阴冷的笑容,却莫名如同那被无形排斥在空气外的不死者一般幽冷,做着极其恶劣的事情。
颜如玉拼命咳嗽,舌根酸涩到无法动弹,就连意识都逐渐飘远。
他受了伤,又在水下费了好一番体力,压根无法和公孙谌的力量相抗。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柔弱地搭在公孙谌的手腕上,想要挣扎,却像是在无力抚摸般。另一只受伤的手无力垂落下去,不断渗透的血液滴在铁链上,引起更大的震荡。
仿佛在遥远处,有什么在为此震怒,在为此恐惧。
惶恐不安的情绪传递到公孙谌身上,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他抽出手指,将颜如玉拥进怀里,血色染红了他的衣袖,他却怜悯地吻掉少年脆弱的眼泪。
睡吧。
在怪物嗬嗬的群声中,他微笑着说道:等你醒来的时候,他们会为你的血而殉葬。
颜如玉在昏迷的前一瞬挣扎着想说话,他想说这话听起来忒中二了,更想说明明弄得他快窒息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只是逐渐虚弱下去的意识无以为继,他的手指彻底无力地垂下去,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靠在了公孙谌的肩头。
白公孙谌撩起颜如玉的衣袖,观察着他受伤的皮肉。
灭世白莲在他体内蠢蠢欲动,它一直都对颜如玉的血液有着极大的兴趣。只不过公孙谌一直冷酷无情地镇压了它这个念头,压根连一点满足的机会都不给白莲。
他俯下身,鲜红冰凉的舌头舔过那流血的伤口。
眼眸微冷,他可得是闭上眼,才能忍住那吞吃下腹的欲.望。
急剧攀升的气势震慑着靠近的不死者,在分明幽冷安静的水底下,他们尖啸着、痛苦着、挣扎着在水中翻滚,如同被火灼烧一般沸腾起来。
熟悉的痛苦与仇怨在经脉冲荡,无法忍受的愤怒再次爬上眼底的时候。男人偏头闻了闻颜如玉的头发,将散乱的发丝一点点给抿回去。
睡吧。
他低低地说道。
诡影深湖最近热闹了起来。
这里虽然常有修士往来,可这数量却是比不得其他的试炼地。毕竟在这里陨落的可能远远大于在其他的地方,毕竟这也是几大诡异之地,不容小觑。
来此的仙门是牡华天宗。
有消息灵通的人自然是清楚牡华天宗此番,是为了寻仇来的。
听说他们的人在这里被屠杀了个干净。
也不知道是哪个魔修如此凶残?
不是魔修,可正是公孙谌!
公孙世家哪个公孙谌?
不然还能是哪个?
公孙世家与牡华天宗难道结仇了?
有趣。
但是他们有两个,说是心魔,谁家的心魔是可以被人看到的?
听说还有个
那排行榜你没有看到?原本排名第一的是百花仙门的琼玉仙子,现在已经是名列第二了。
第一是谁?
颜姓,颜如玉!
颜竹面无表情地跟在父亲颜辉的身后,在牡华天宗的清场下,原本窃窃私语都一扫而空,无人敢在牡华天宗的左近撒野。
这一次跟着颜辉来的,还有兄长颜虹。
他已经是颜辉的左膀右臂,正负责此行的一应事务。
偏是只有颜霁没来。
颜竹留意到整个牡华天宗,跟着一起过来的高强修士不在少数,这一次父亲说是要接三哥回家,可看这架势,更像是来寻仇的。
自也是来寻仇。
毕竟牡华天宗可是东游第一大仙门,丢了这么大一个脸面,肯定不能够就这么算了。
他们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大仙门的做派,自然不像是普通修士那么简陋,他们中有修士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船只,口中念诀,金光闪动,那只小巧的船只立刻落到湖边逐渐变大,最终托着亭台楼阁的一只大船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们的住处不用担忧,这艘宝船上也刻画了不少阵法,足以短时间内抵御掉大部分的诡影。
但也只是暂时的,这毕竟是外力的作用。
颜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坐,不多时等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他睁开眼,清润的眼里似有无奈,竹儿,进来罢。
大门打开,从外面跨进来的人,当真是颜竹。
颜竹如今七十几的岁数,在修仙界中算是年轻,整个人的相貌都固定在二十出头的俊秀好看上,只眉宇间的矜傲仍然依旧,留着过往的痕迹。
大哥,为何不让二姐与我们一起过来?
二妹正在南华大陆,是赶不及回来的。
这不过是借口。
颜竹面无表情地在颜虹的身旁坐下,父亲就是不想二姐跟着过来。
颜虹叹息:二妹极其疼爱如玉,如果让她知道的话,那此事必然会闹出乱子。
颜竹:闹出什么乱子?难道父亲此次来,不是为了接颜如玉回去?
他仍然在生气颜如玉这六十年分明活着,却不与他们说上半句的事情,但硬邦邦的语气里,多少还是掺杂着担忧与关切。
竹儿,你信吗?
当年牡华天宗接连出事,而后又广发消息,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颜霁抱着如玉将消息传回告诉他们两人,告知了部分内情。
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颜霁急疯了找不到如玉的踪迹。
这一过,就是整整六十年。
对于普通凡人来说,这命数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颜竹:我信,也不信。你这些年在帮着父亲做事,难道没有任何的察觉?我不喜欢蓝叶舟。
他就是矜傲如猫儿的脾性,有他看不上眼的,就算身份再如何吓人,他也还是会辩上一辩,绝不会轻易低头。
颜虹的神色暗淡下来,他知道的事情要比颜竹要多上少许。
对于父亲和掌门的一些做派,他确实是不喜。
只不过
外面突然传来惊呼,旋即稳定如平地的船只微微摇晃了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立刻出了房门看向湖边。
只见原本幽暗平静的深湖不知为何有着涟漪,那淡淡的涟漪砸在船体上,分明轻柔如浮萍,却一下下让大船缓缓摇动着。
颜虹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底下有东西。
此番带队的人是颜虹与另一位龙脉主,他们两人齐齐出现在船头的时候,就如同定海神针,让有些担忧的牡华天宗修士们安下心来。
是不死者。
颜辉:湖面地下,皆是死尸。
在这虚幻与现实交错之际,原本只该存在于梦境的存在与诡影深湖勾连起来。
嗬嗬嘶鸣的不死者嗅到了血食的味道,不畏惧生死地破水而出,前仆后继地涌向了牡华天宗的修士们!
那近乎无尽的数量,如同浪潮!
颜如玉猛地醒了过来,来不及观察周围的情况,就翻身捂着心口拼命干呕,仿佛那感觉还残留在他的嘴里,难受又恶趣的做派让他咳嗽得连都发红。
幽冷的淡香靠近,漆黑公孙谌矮下身来,将两颗散发着幽香的小丸子塞到了颜如玉的嘴里。
他的难受在吞服了两颗小丸子后得到了缓解,整个人失力地靠在黑大佬的怀里,整个人汗津津,像是刚从水里拖出来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