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妥了买田的事,张佳木摩腹叫饭,里长预先声明道:“老爷,寒家贫舍,没整治过什么好吃的东西,手艺不成。”
“今天的东西应该不赖,闻着挺香。”张佳木向着徐氏笑道:“娘,就在这儿吃吧,这会往家里赶,也太晚了些。”
徐氏倒是正经的城里人出身,这会怀里抱着小女儿,看着野景听着乡谈,正是高兴惬意的时候,撵她都不想走,听着说,就立刻道:“就在这吃吧,我也懒得动了。”
于是吩咐摆饭。房间里小摆不下,好在院子够敞亮,虽然冬天,但太阳好,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也是暖暖和和的,四人一张的小桌,连主人带客人,一共摆了六张。庄户人家,没有什么好吃的,除了张佳木自己打来的兔子肉和野鸡肉,就有四样菜,腊羊肉、辣白菜、酱菜,还有一道新年必不可少的鱼。
里长再三再四的不安,只道:“老爷来的突然,不及预备,实在是寒酸的很。”
张佳木笑吟吟举筷子,道:“就这样挺好,吃吧!”
野鸡和兔肉确实烧的不坏,大锅烩出来的,肉烧的通红透亮,稀烂入味,虽然配菜也就是北地冬天最常见的大白菜,仍然是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酒呢,喝什么酒?”一边桌上,庄小六见桌上无酒,不觉发问。
里长颇感不安,道:“庄上没有什么好酒,只有自己酿造的‘地瓜烧’!”
庄小六道:“管他什么烧,上来再说。”
一边任怨发作道:“要喝酒?先灌你一肚马尿要不要?好你个庄小六,还嫌丢人丢的不够?”
他是正牌的当管上司,一通排揎,弄的庄小六脸又红又白,难堪极了。
张佳木吃一口菜,目视任怨,微微摇头。任怨知他意思,不必在这些乡下人面前弄的这些心腹手下太过难堪,当下恨恨一哼,道:“吃你的饭!”
几人闻此语如蒙大赦,只得连忙低头吃饭,再也不敢啰嗦了。
张佳木也是很觉头疼,这些无赖,血勇之气不少,身上毛病更多,用兵法部勒至今,仍然有不少积习难改的地方。
对他们身上的一些小毛病,张佳木倒是无所谓,但这些家伙就是欺压良善的时候才有血气之勇,对老百姓敢于大呼小叫,遇到真正的狠人,立刻草鸡。如果长此下去没有变化,他倒是真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还养着这群人!
不过无赖也有无赖的好处,今天在边军面前丢了人,庄小六几个都是颇觉丢脸,感觉失了他们京师里大爷的面子,善加利用,未尝不是叫他们进步的机会。
但现在这个不是当务之急,张佳木刨了一口蒸出来的黄老米饭,觉得真硬,但还是大吃大嚼,自己边吃,还让着里长等庄老一起,再挟肉给妹子,风卷残云般的吃下来,大冬日的吃的一头大汗,当然,这般吃法就使得宾主尽欢,庄中上下,都是高兴极了。
饭毕擦了嘴,时间还早,不妨坐下闲谈。
徐氏安人知道儿子有正事要谈,于是带着睡眼惺松的小女儿找地方歇响觉,她们颠簸了一上午,吃了饭也是累的很。
问了些田地收成的话,张佳木问道:“我要问一下,庄上为什么都用草房?我看,隔不到十来里路,人家就用的是砖房瓦顶。”
里长约摸五十来岁,已经是须发皆白,一脸皱纹深的如牛犁过一般。听着张佳木问,他苦笑道:“回老爷的话,靠京城近的,泥瓦匠人多些。我们这里,离官道远,烧作不易,运输更不易。一百块砖就要两分银子的本钱和工价,瓦更贵,如何烧制的起!”
其实当时的大明农村,一百家有九十九家是住的草房。就是用草和泥混和了筑房,顶亦是草编成的屋顶,最多边墙下的墙基用点烧制的土砖。
这种房造价便宜,一年翻修几次,换换新草就可以继续住下去。当然,舒服就谈不上了,不防大风,不怎么防雨,最怕是下大雪,这种草房很可能被积雪压跨。
有钱人家,当然修的象样的砖瓦房,青砖绿瓦从角到顶,但当世之时,能置办起瓦房的毕竟还是少数。
“都在我身上吧。”张佳木面无表情,语气却是笃定的很,他道:“既然是我的佃农,现在这样亦是太不成话。”
他向里长吩咐道:“泥瓦匠人你来找,多找一些,村里有多少人家,需要多少砖瓦,你算算人手,该请多少人,烧多少天,把钱算好,然后到我府里领银子。”
此语一出,在场的庄民无不大喜,而欢喜之余,亦不免有不敢置信之感。
就算是张佳木好心,也是好心的太过份了一些。
整个庄子五六十户人家,每家工价都不能低于二十两银,这样一算,就是千多两银子的总价。
买这个庄子,不过才两千余两,现掏出这么多钱来做这种善事,所为何来?
张佳木亦知反常即妖,所以笑着解释道:“也不全部是为你们。”
他道:“我打算建个窑厂,烧制些东西器物,事先说好,试烧的时候也顺道给你们烧制砖瓦,庄里的精壮男子要出来帮忙。等你们砖瓦烧好,将来再说工价吧。”
原来如此!
在场的庄民老者都是露出释然的表情,还是里长问话:“不知道老爷要建什么窑厂?烧瓷器?琉璃?砖瓦?”
当时建窑厂也算是技术活了,弄好的话,也能赚得不少。就是要本钱,眼前这位大人虽然年轻,看着却是极精明的人物,却不知道,他要在庄上舞弄的,到底是什么营生了。
“这个,你们且先不要去管。”张佳木笑道:“总之,把地址选好。向阳的坡地最佳,再派人多多砍些木头,劈块储备,过一阵子我再带人过来一次,把窑厂给建好。”
这对庄民当然也是一个极好的消息,他们农时忙着农活,闲时却也闲的发慌,这里距离京城较远,去城里打短工也不相宜,所以虽然也说是在天子脚下,生活却过的极为辛苦。
如果这个窑厂建城,农时务农,闲时做窑工,收入自然也是不无小补。
在场众人,无不感觉迎来了一个天大财神,各人都是鼓起兴头来,都是一迭声的答应了下来。
倒是任怨捅捅张佳木的胳膊,问道:“要烧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张佳木笑笑,只道:“现在可不能说,等弄出来你就知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