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太子身边,当然也有伺候太子的大票的文官武将,但今天是武事,文官们都很识趣的没有过来,相陪太子的就只有一票勋臣武将了。
在人群中,有一位四十左右的勋臣对张佳木很是注意,今天大家也都是穿甲,但都是没有张佳木穿的合身漂亮,眼前这位,身材五短,穿着一身山文也显不出身形来,倒是还加了绣金罩甲,虽然尽显富贵,但可也就是身形更加不堪,所以虽然是勋臣,皇太子却不大朝他身上去眼。
此人对皇太子也不以为意,反而有点大大咧咧的样子,到了张佳木跟前,他便笑道:“佳木,听说幼军已经能够令行禁止,今天会操,是必定要仰瞻高明了。”
“侯爷,这么说法,下官可是真不敢当。”说话的是会昌侯孙继宗,太后的娘家至亲兄弟,接的老会昌侯的位子,虽不是军功来的世家,但却是无人敢小瞧他一家。当今太后,就是宣庙年间的皇后,宣宗极为宠爱,先是贵妃,然后废皇后胡氏改立为孙氏,此事就足见宠爱。接着又因为自己无子,强抢了一个宫人的儿子为自己儿子,就是当今皇帝了。但此事是宫中秘事,知道的人当然有几个,比如钱皇后,就深知就里。但就是连皇后,也不敢亦不必把此事见告,所以皇帝还只当自己是孙太后亲生一般。
也是因为此事,孙太后内疚神明,对皇帝和皇太子都极好,景泰年间,也是有赖太后在,所以很多事情景泰帝不能做的太绝,不然的话,朱祁镇是否能保住性命,沂王能否平安长大,都很难说了。
宫中有这么强大的势力在,孙家的权势可想而知。而且会昌侯很有进取心,平时就带着家族子弟讲武练剑,骑射也不曾扔下,家里习武的家丁也不在少数,夺门那夜,孙继宗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和左都御史杨善都带了家丁出来,夜乱之中不明就里,但知道必定是南京复辟,他一家都是和朱祁镇有扯不开的关系,是富是祸,在此一举,于是虽然不通消息,但还是毅然攻左上门,守门禁军也不愿抵抗,索性就让了给他,由此夺门大事完毕后,孙继宗上奏,自己言说夺门功劳,虽然皇帝不允,不过好歹也是表了忠心,再加上是至亲勋臣,皇帝待他当然也是与众不同了。
等逯杲伏诛那晚,会昌侯又很有兴趣,但还是没捞上什么,孙家也算热衷了,皇室对会昌侯一家自然也没有话可说,今天太子校阅幼军,原本没他什么事,会昌侯还是巴巴的跑来了。
当然,对孙继宗来说,皇太子还小,而且以孙家和皇家的关系,管他怎么样也会照应的。今天他来,与其说是奉承太子,倒不是说是想结纳一下张佳木。
两人也算相识很久,从夺门前南郊大祭时就见过面了,那会景泰当朝,孙家这种太上皇的至亲当然要缩着尾巴过日子,武清侯石亨骄纵,会昌侯也是一点办法没有。那天张佳木几箭退短,言辞犀利,种种风采都是叫孙继宗看在眼里,自然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到了夺门之后,也见过不少回面,彼此间也算是熟人了。
对这位侯爷,张佳木也知道不宜得罪,只宜结交。他对勋戚自有一套办法,不远不近,宜得乎中。
于是对孙继宗的奉承,张佳木只得谦逊:“侯爷,这话真是叫下官脸上烧的慌,有坐营官和两位副将,下官只是在一边打打太平拳,有什么杂事说上几句,帮一下手,除此,真的别无贡献。”
“佳木太谦虚,太谦虚了。”孙继宗哈哈大笑,笑过几声后,又在张佳木耳边小声道:“听说英国公也很想来,但刚刚皇上夸过你之后,却又不便来了。”
他这么一说,张佳木还真醒悟过来。刚刚皇帝夸赞,他当然是大大露脸一番。不过当着现任的英国公夸说张佳木象老英国公,这个还真是无形之中让小英国公难堪,少年气盛,张佳木当下就有计较,年轻人好武好动,现在不过是赌口气,自己亲自去拉他过来,也就是了。
倒是有会昌侯这么一提醒,无形之中可以少得罪一个权贵,这个人情不少,当下不免要好好谢一下。
“谢我什么,”孙继宗笑道:“听说你在很多事上,都有见解。大同巡抚因你之力得脱牢狱之灾,现在皇上下旨,内阁同意,已经补了兵部侍郎,说起来竟是因祸得福了。我正要请教你,巡抚制度该怎么办,还有一些别的事,也想一并请教你,怎么样,你赏不赏我这个脸?”
要说起来,大明的勋贵现在还不失祖宗开国时的漠烈朴实之风,对国事都很是关切。而最为要紧的,当然是文武之争。
说是文武之争,但和勋臣也是有莫大关系的。太祖提三尺剑平定天下,靠的是百战之功。而当时的从龙勋旧,现在十不存一,这也不必去提。但成祖靖难的功臣着实不少,而成祖待功臣,比太祖又宽容不少,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现在各地的重要军镇的总兵官,基本上都是有侯爵或是伯爵的身份兼为总兵官。国初到明中期前,总兵之责很重,特别是后来被称为九边的重要军镇,甚至是内地各省,总镇总兵,也都是勋臣加将军号,位高而权重,非文官可以制衡。
但仁宣之后,原本武官的很多权力都被文官侵夺。各地总兵官虽然都是勋臣,有时候亦得受制于巡抚,所以石亨虽然为人骄狂不得人缘,但议撤巡抚之事,其实勋贵们是在暗中支持的。
这件事,原本是文武之争,勋臣在后支持武官,而太监则以支持文臣的多,因为文官虽然也有贪污,但不象武官可以把持,镇守中官捞不到太多好处,而文官掌权后,太监可以很顺当的拿到自己那份好处,又不必受那些粗货的气,当然至为便当,心里也开心。太监的权势,当然远大于勋臣,所以历史上虽然石亨攻倒了巡抚制度,但没有一年时间,文官和太监一起进言,又把巡抚制度给捡了起来,从此巡抚和总督,再加上巡按御史并镇守中官制度就成了大明祖制,终明朝一世也没有再改过了。
这些猫腻,张佳木现在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关于这些关系国朝稳定的大事,现在他也有了建言的资格,要是自己甘心退避,不发一言,只安心当个特务头子,那也未免太蠢。
于是含笑答应,只道:“请侯爷定个日子,到时候赏下官酒饭,下官准定去扰侯爷就是了。”
勋贵侯伯身份高贵,是不便到别人家里做客的,所以张佳木只能移尊就教,到会昌侯府里去找孙继宗说话。
最近勋戚们正在鼓动件大事,不过对手实力强大,暂且还不敢做。所以孙继宗才打算找张佳木这个御前红人商量,有张佳木的首肯,事情就有机会成功,而且孙继宗知道,张佳木多半也会同意。
当下听着张佳木答应了,也是高兴的满脸飞光,只道:“那就定在四月初好了,不知道你哪一天有空?”
张佳木刚想说:哪一天都行。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几天也要到庄上看看,他的庄田现在很多,正是开播耕种的时候,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于是默算了一算日子,慨然道:“就请侯爷四月初六找下官吧。”
“那成,到时候我叫人给你下帖子去。”
“不敢当!叫人来传一声就是。”
两人又客气几句,孙继宗知道张佳木要去找英国公说话,于是便含笑转开,自去寻皇太子说话去了。
张佳木也果然了得,没过一会,就哄了英国公回心转意,再又拉来了原说不来的阳武侯,驸马都尉焦敬和薛恒也都过来,太子原说今天人不多,这会见了这么多勋臣和亲臣,不觉也是脸上飞光。
他城府表现的再深,究其实里也只是个孩子,张佳木给他做面子,他如何不知道?当下看向张佳木的眼神,已经不止是欣赏,简直就是感激。
人到齐了,辰光也很不早,幼军那边的两个副将和坐营官,各马步把总也都列名过来,请皇太子到西内去,校阅幼军。
“怎么样,”皇太子似乎有点迟疑,问道:“现在就去?”
有个小宦官,年纪不大,但已经穿着奉御的服色,见太子发问,他似乎就想上前,但张佳木在一边自然而然的一躬身,很从容的笑道:“回太子殿下的话,既然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当然就请立刻过去。”
太子的马,也是张佳木挑得,御马监每年都会从全国各地收取良马,河套,辽东,甚至是几千里外的西南,都基本上是年年供马。每年洗马时,几百上千匹挑出来的良马奔涌而出,也是弥足壮观,诚为禁宫里的一件乐事。皇太子的马是一匹全白的白马,马车也全用白马,也就是天子和皇子才有资格用纯驷,当下由人扶着上马,太子看着四周的勋贵武臣,意气风发的道:“请张佳木为前导,前去西内校阅幼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