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容,亦是一位国朝传奇人物。初为燕王仪宾,姿容仪表过人,有伟丈夫之说。后来燕王靖难,袁容城守从征皆有功,于是为驸马都尉,封广平侯。
后宣德年间卒,嫡子袭侯,未已亦座,庶子请袭侯爵,这一回可不许了,只准袭封为长陵卫指挥佥事,不过,宣庙特别优容袁家,特许为带俸武官,以奉公主容祀。
焦敬拿这个来说笑,真真是特别应景。
袁容子袁瑄正在众人队中,听得焦敬这么一说,亦复颇为自傲,此人是赵荣部下,也是报信使者之一,这会儿正在人群里说笑,现在,自然更是笑的越发大声了。
再者,袁容先为燕王仪宾,然后屡立大功,史载袁容端谨谦和,通敏有才智,而且城守从征都有出色的表现,文武俱皆,人品仪表过人,这,用来说张佳木,简直就是天造地设,再恰当也不过了。
这么一个笑话,众人笑的意味深长。
张佳木脸皮再厚,也是忍不住摊手道:“驸马失言了,下官可不是仪宾。”
“是不是,”焦敬抢着道:“咱们将来再说,哈哈。”
他向来是老成人物,这一次这么抢着示好,倒也是极为难得。听闻此人向来以大局为重,前一阵子,张佳木抓了一群知县,焦敬好些天没给他好脸色看,这一回,救得太子回来,焦敬却是和他谈笑风生,一荣一枯,足见此人风骨,张佳木亦是不得不肃然起敬。
不过,焦敬也是识分寸的人物,这么说笑,显见得在彭城伯夫人等人的运作下,再加上重庆公主心仪张佳木也不是什么秘密,普通的大臣和百姓当然不知道,谁敢议论,锦衣卫的南北镇抚司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但宗亲之中,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说起来,是景泰年间的一件奇事,公主和一个小百户结缘,这件事,如果真成功的话,也是一桩美谈了。
众人笑声之中,张佳木甚是狼狈,只得向众人连连拱手,急忙而出,不敢再耽搁下去了。
薛恒倒是没和几个驸马一起胡闹,但也紧跟着他走了一阵子,然后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回来就听说了,太后和公主说了好一会话,后来把彭城伯夫人也叫进宫来,更是大说特说。我看,你这几天就安心等消息吧,哈哈,小子,高兴吧?”
“这……”张佳木瞠目结舌,答道:“真不知道如何说是好。”
他倒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说不高兴,当然不会。说很高兴,似乎也说不上。只是念头一起,眼前一道俏丽的身影闪现浮动起来,再想想当日情形,自然而然的,脸上也是露出笑意出来。
“看看,都笑成什么样了。”
薛恒着实拿他打趣,笑道:“以后,怕是你要和我改称呼了。”
“唉,真有那么一天再说吧。”
张佳木也真是招架不住,连连拱手致意,一溜烟的跑了,身后,薛恒笑声不绝,惹得宫中不少禁卫宦官大为瞩目。
出了宫门不多远,自有曹翼一群人牵着马在等候,一见张佳木过来,半边里闪过一个人来,单臂将张佳木拦腰一搅,笑道:“大人,这么大彩头,说什么也得赏点什么。”
在场的人,只有曹翼知道内情,知道这大彩头不是从天上掉下来,倒是几个人在张佳木的指挥下,辛苦弄出来的杀头抄家灭族的勾当。
参加的人,是四个百户,曹翼也知道实情,再有,则是刘勇和薛祥,还有年锡之几人,知道内情的人一共不过十人不到,但对这么大一件事来说,知道的人已经实在是太多了。
庄鸣虽然是铁杆心腹,但锦衣卫现在已经有规定,保密细则订的极为完备,没有必要的机密则是分为若干等级,有的可以通报,有的则是绝对机密,没有特许,一旦泄密就是极大的罪过,任何人,都不会在泄密这等事上免责。
上次黄二因为不慎泄密的事被重责,此事一出,大家都极为警惕,知道张佳木还是当年那样,定下规矩不是用来破坏,而是用来遵守的。
凡坏规矩者,张佳木的规矩就是绝不会饶过,任何人,都没有例外。
庄鸣自然就是这种保密制度的受害者了,这一会儿他欢喜的有点发狂,只以为是事出意外,张佳木抓住了机会,立下如此大功,这欢喜,自然就比曹翼几个还要纯粹浓烈的多。
“小六,放手放手。”张佳木心中也是感慨,这些个心腹手下,算是他最靠的住的班底了。仗义每多屠狗辈,这些坊丁无赖出身的家伙,你对他好,他便真卖命于你,一生一世,大约永远都不会背叛了。
只是,想到这儿的时候,他自己心中也是一紧。永远这个词,似乎说的太满了一些,一年两年,人大约是一个样子,时间久了,会不会变化,谁说的清?
再想想,自己也是颇为自失。部下忠诚,但他的疑忌之心也越来越重,皇帝信任,对他可以说是极好了,但自己心中,对这个皇帝和皇太子究竟有多少忠诚之意,人待我以国士,我将何以报之?皇太子幼龄,一旦疑忌于自己,就断然在太子的寝宫放火,这么行事,是不是太讲求利害了?
原本,他是没有这么多疑虑,只是被庄鸣这么一弄,倒是翻江倒海一般,一起涌上心头,一时之间,脸色大变。
“大人,怎么了?”庄鸣不大明白,只是看向张佳木,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
“欢喜过头了。”张佳木为了掩饰,故意感慨道:“嗯,皇上待我没说的。恩遇之隆,真的不知道谁还能比。”
“戚,我说大人想什么哪。”庄鸣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皇上是对大人不坏,不过,大人觉得自己恩遇最高,也说不上。你看,石家爷儿俩,不是砍我一刀就说他们坏,于国于公,是有那么点功劳,值当就一公一侯?还有……”说到这,庄鸣左右看看,见全部是自己人,因又道:“曹家那几个,有什么功劳?就是夺门的时候跟在咱们身后混了一点功劳,怎么着,早就封伯了,一门七八个,全是都督总兵副将,京营三十万人,一半以上握在曹家手里,府邸里头养死士数百,多半是蒙古骚鞑子,一个个精于骑射,曹家想干什么,现在人都忌惮他们,将来啊,真不好说。皇上喜欢他们,我可是真真想不通。”
一个坊丁无赖出身的人,对国政居然有这么深这么多的见解,张佳木大为惊奇,不过,还是神色凝重的警告他道:“你这些浑话,只能在我面前说,在皇上面前,不许你放半个字的虚屁,懂了没有!”
“知道!”庄鸣嘻笑着,浑不把张佳木的警告当一回事的样子,他道:“响鼓不用重捶,大人你放心好了。”
“嗯,你最好真的能教我放心。”
“大人,”庄鸣转回话题,又嘻笑着道:“不拘是什么,总得赏点给我。”
“真真胡闹了!”张佳木道:“我还什么也没捞着,你就在这里挤我的东西,成什么体统。”
庄鸣嘻嘻哈哈的向着曹翼等人道:“兄弟们,信我不信?”
曹翼自然凑趣,答道:“自然信你。”
“好,把大人身上的东西都扒拉下来,大人准定不能生气。”
他这么一说,张佳木这里又全是贴身的近侍和心腹,大家也知道他在这种事上从来不生气的,当下就全部嘻嘻哈哈的上前,把张佳木身上带的玉佩锦囊里装的小物件分了个干干净净。
庄鸣一副财迷的样子,他分得了两个二两重的小金棵子,迎着光线,散发出一阵阵耀眼的金光,看着金子,庄鸣感慨由之的道:“金子真是好东西,哈哈,大人,这就偏了我了。”
他现在也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禁宫之内有一千五百余名大汉将军,将来也多半是由他指挥的多。虽然在名义上,大汉将军要由公侯伯爵分别统领,但禁军之中,这些侯伯的影响力远不如在京营军中,大汉将军又多半是世袭,除非人手实在不够,世袭的子弟身高体貌太不过关,这才会在上卫亲军的军余亲丁里挑选新人,但数字就很少,一般来说,都是代代世袭,外人是绝计指挥不动的。
庄鸣已经是佥事,他家虽然不是锦衣卫世家,但自己忠义无双,夺门大功在手,入得锦衣卫后,将来子子孙孙都是同僚,他的性子脾气都很吃得开,张佳木当初是无意的行为,现在却等于在宫中有一个得力的臂助,无心插柳柳成荫,极为满意。
只是见庄鸣的模样,不觉拿他打趣:“你现在也是年俸好三百石的人,虽说不能全实发,但也少不了多少,你们这些皇帝亲军还能拿胡椒来打折?”
“倒不会,上次有人是这么想来着,皇上给驳回了。”
“那你这么财迷做甚!”张佳木打趣道:“还能带棺材里使去?”
“下官家里有父母家小啊。”庄鸣笑嘻嘻的道:“下官所为一切,还不都是为他们?”
“你倒实诚,不说忠君报国,也不说给我卖命。不过,我真喜欢听。”
张佳木虽然还在打趣,心底里却因为部下的这一句话踏实了许多。当下哈哈大笑,翻身上马,意气风发的道:“回家,奔波了一夜,可真是累坏我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