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指挥同知,佥事,镇抚、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校尉,千百个脑袋一起深深扎了下去,喉咙里只有一个声音:“见过大人!”
缇骑们手挎长枪大戟,在马上深深弯下腰去。
内卫和保密局的探子们放下手中暗藏着的攮子小刀,手弩弓箭,又或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数百条箭衣大汉如同一人一般,也是深深躬身下去。
“大人!”
有人神色激动,几乎要哭出来,今天既不是张佳木遇险报警,也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但只是这么一场小小调动,却是触动了
“都免礼!”张佳木气宇轩昂,神色中看不出来是得意还是什么,只是声调比平时略高了一点,他道:“这里没有什么大事了,各人按部门退回,主官回去后,把经过都呈报上来,不得有误,知道了么?”
锦衣卫里,最注意总结经过,而且除了口头之外,更注意笔墨记录。所以文案工作也逐渐重要起来,所有的事都有相应的流程,所以张佳木吩咐下去,大家也不奇怪,当下各级武官答应下来,暴诺之后,开始又带着各部退回。
来时如同一队队的兵蚁一般,退回则更快,犹如涨潮落潮,不过一小会功夫,刚刚已经挤的水泄不通的地方,又只剩下开初的那么一些人。
“刘头儿,九哥,”张佳木笑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要说道你们两句。”
刘勇神色一凛,道:“请大人垂示。”
任怨却不以为然,只道:“我倒不觉得有什么错,不过,请大人训斥就是。”
他这是皮里阳秋,以他和张佳木的关系,当然不必如此说话的。张佳木用警告的眼神看一眼他,任怨立刻知道他的意思———他变的紧张起来,也没有刚刚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了。
“早该劝回人,或是收回大令的。”张佳木道:“事情已经清楚了,不必再惊动下去。”他顿了一顿,又小声道:“今日固然可以看出我卫中团结,一呼百应,但如果被有心人报上去,皇上心里嘀咕了,该怎么办?”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任怨向来是大大咧咧的,他道:“咱们真能打的,只有三百缇骑,难道皇上能因为这三百人来疑你?下头一呼百应,是你这个都督得人心,平时管的严,难道因为这个皇上还能责罚你不成?”
锦衣卫今天展示了不比寻常的力量,在张佳木看来,甚至是触目惊心。从余佳发下急召令牌,到他赶过来,锦衣卫已经到了好几千人,而且全是各部门管行动的精锐,再来的,就是行政人员或是后勤人员了,可以说,城中能动用的紧急精锐力量,在这么短短时间都动员起来了。
这种效率,在后人看来都蛮合格了,在眼下这种缺乏即时通信手段的时代,就更加弥足珍贵,叫人心生感慨了。
可以说,这一段时间他在锦衣卫身上花的心血,制定的条例,人员的调配,各级主管的任用,大体上都是成功的。
制度当然重要,但做事还是首要得人,如果用人都不能成功的话,再好的制度也是死的,没有用的。
这一次做一个演习中下层当然是合格,但就上层来说,任怨和刘勇等人就显的应变不足,僵化死板了一些。
不过,任怨的话听着倒是有道理,张佳木想了一想,眼下事情未闹大,只是显的锦衣卫上下一心,别的想来一般人也瞧不出什么来,于是向着任怨含笑道:“你可真是越来越行了,我说一两句,你就给我来这么一大通。九哥,以前没觉着你是这么伶俐的人啊?”
这自然是拿王英来和他取笑打趣,这件事,好歹是在张佳木的帮衬下才算成事,任怨也是难得脸一红,干咳两声,态度却是软了许多下来。
他们之间的事,别人自然也不好问端底,当下都是含糊一笑,算是把这事揭过去了。
不过,看到万斯同等人之后,张佳木脸色便是变的阴沉下来,他想了一想,便令道“万斯同指使下人殴打锦衣卫官,先杖二十,然后收归北镇抚司看押,等我奏明了皇上,再做区处。”
“是,大人有命,打二十!”
跟着来的,也有一些在宫里出来的,专门打廷仗的锦衣卫官。
锦衣卫的人分成两个系统,一多半在外头,外头的又分为锦衣卫和东厂,因为东厂的番子也全部是由锦衣卫抽调。至于里头,就是留在宫中当差的,又分为好几个部门。
有专门看守宫门的锦衣卫官,也有当仪仗一样用的大汉将军,顶盔贯甲,威风凛凛,但基本上什么事也不必理会,只是站着不动就是。
再有,就是负责押班带班的锦衣卫官,朝官进见,大朝会,都会有锦衣卫官押班,这些人,要么一直在宫里当差,要么偶尔是从外官中调入,但后者情形就很少了。
还有一些,就是专门在五凤楼外打人的打手了,一旦皇帝被某人惹恼了,说一句:“打二十。”
接下来就是司礼监负责监刑,锦衣卫动手,把人犯弄到五凤楼外,也就是午门外的一侧,打五板换一次人,每动一下手,四周的校尉就山呼海啸般的吆喝,二十板打下来,打的人鲜血淋漓,心胆俱丧。
在某人之前,打廷仗不剥衣服,总算给大臣留点体面。而且,有衣服也可以减轻一点伤害,所以廷仗死的大臣很少。
后来就得剥了衣服打,体面是没有了,而且非死即残,打了几十板下来,就算是有逆天的好命,没死,也没变瘸子,但半边屁股也肯定保不住了,把腐肉削掉,臀部是肯定保不住了。
有明二百多年,死在廷仗和伤在廷仗下的官员真不知道有多少,在张佳木看来,这项措施倒不能说是一项恶政。
明朝的文官习气,极为可恶。喜欢顶撞皇帝,专门挑皇帝的眼,除了说公事,私生活也不放过,皇帝不勤政,肯定是喜欢女色,皇帝说感冒了请假,肯定是夜里荒淫,某地天灾,肯定是皇帝喜欢女色,某地百姓造反,嗯,也是皇帝沉迷于女色惹的祸。
嘉靖被海瑞指着鼻子骂,万历被人骂酒色财气,还被后来某学者猜测在宫中吸鸦片,尽管当时鸦片在哪儿都不知道……反正明朝皇帝也习惯了,除了几个脾气不好的之外,多半最多把说的过份的拉出去打一通屁股,有胆量和整个文官集团对着干的,也就是嘉靖和正德这对堂兄弟。
正德是把规矩抛在九宵云外,根本不和文官合作,于是文官也不和他合作,堂堂帝王,把一个雄才大略的蒙古大汗御于国门之外,还手刃敌人,砍下蒙古骑兵的首级,在文官笔下就是胡闹,败家,至于一场十几二十万人规模的会战,致敌死亡的人数连一百也没有……你敢信吗?
正德玩人也被玩,嘉靖自以为凌驾于文官之上,任只纸片语就治理这个庞大的国家,事实上,他的宝座底下大票的聪明人,从严家父子到徐阶,一个个都把他玩的死死的,在嘉靖身前身后,恰恰就是大明文官的统治到了顶峰的时候!
真正能凌驾于文官集团之上的,也就是开国的太祖和成祖这两代人了,但那时候是开国之时,武臣势大也属必然,唐是武人政治,宋就是文人政治,明仍然是如此,后人总是说明朝宦官势大,其实大明的宦官就是狗,替皇帝消灾解难推出来对抗文官集团的狗罢了!
嘉靖年间,宦官不受信重,根本没有权阉,但那会文官的势力如何?众所周知了。
只有到了清时是部族政治,是满洲一个族群统治中国,太监和文官就落在了族群后头,只能拾点主人抛下的残渣果腹了事了。
大明的文官,现在是一个积极向上,还挺有朝气的集团。从某一点来说,治国确实要文官,百姓的利益能得到最基本的保障,乱世之中人不如狗,为了天下大平,重用文官也是必由之路。
但张佳木站在一个武臣的立场来说,对文官的某些行为可就不大欣赏了。
放屁分三种,放狗屁,狗放屁,放屁狗,在张佳木的认识里,有些文臣就是第三种,除了放屁和狗性之外,简直就毫无贡献可言了。
对这样的人,有必要加以廷仗,甚至打坏屁股也不足惜,张佳木认为,自己的这点认识还是恰当的,并无过激之处。
在他的命令之下,五六个彪形大汉冲过来,万斯同犹如娇滴滴的小姑娘一般,又或是被扔在狮群里的羚羊,瞬息之间,就被狂暴的力量撕了个粉碎!
“五!”
啪啪五棍打完,几个大汉昂然报数,万斯同的屁股之下已经是血水横流。锦衣卫打人的大仗可不是万年县里的那种小板,五仗下来,就已经伤及皮肉。
“十!”
“十五!”
万斯同已经晕过去,锦衣卫的大仗上已经沾满了他的皮肉,打到十五仗时,已经伤及筋骨,这厮就是运气好,下半身也得坐轮椅了。
当然,大明还没有轮椅。
“二十,满了,停!”
“大人吩咐,丢下来!”
刀斯同受创极重,几乎伤及肺腑内脏,此时被从高高的凳子上抬起来,再往地上一扔,真真是痛入骨髓,嗷然一声后,就又是晕翻了过去。
“太惨了……”
不少人还是头一回到锦衣卫这样训练有素的官方最高层次的打人法,很多人已经吓的不敢再看,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是禁不住悄声念佛。
在亲眼见到之前,人很难想象,打二十板子,竟会把人打成如此不成人形的模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