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石亨怒道:“要忍到什么时候算完?”
“皇上重用此人,不外乎就是扫除异已。”曹钦道:“我家上下也是商议过,这一次张佳木逼上门来,咱们都是忍了,所为何来?就是因为皇上站在他那边,公然对着干,全无用处。”
“不是吧?”石亨颇觉惊异,道:“皇上有点不大欢喜我太多事是真的。也怪老夫,前一阵子得意忘形,老是带着人去见皇上,太过多事。又被李贤这厮抓到机会,痛奏了老夫一本,现在想见皇上,都是难了!”
“咱们这个皇上,刻薄寡恩!”
曹钦语破天惊,换了别人,只怕早就掩耳而逃,但石亨只是皱眉不语,并没有什么特异的表现。
“公爷,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曹钦生性粗直,根本不适合做这种秘使的勾当。但曹家子弟,砍人一个比一个在行,说话一个比一个不行,曹钦的身份又摆在这,也只能用他了。
若是田厚和曹家的几个狗头军师在这里,又或是徐有贞没有被张佳木拱走,此时必定大为摇头了。
却听曹钦道:“原本咱们是要一起入南宫,迎圣驾返宫,夺门拥立,是我曹家,石家,还有太平侯家,再加上徐大学士,咱们这些人的首尾,是吧?”
“谁云不是?”石曹两家,原本也没有什么仇隙,只是曹家太不讲义气,和张佳木说好之后,为了独得夺门大功,两边一合作,就把这事给办了。
结果石亨等人屁也没捞着,不是徐有贞献计,石亨和太平侯府也大大表现了一番,只怕今时今日的地位也不会有。
提起这个,石亨真的是恨的牙齿痒痒,如果夺门主功是他的,李贤安敢随意多话?现在他的声势将会是何等的熏灼,一个大学士,一个锦衣卫使,如何敢正面掠其锋芒!
“此事,”曹钦有点脸红,想了想,便又接着道:“哎,总之当时是咱们上了那小子的当,现在悔之犹未晚矣。”
他倒是难得拽了一句文,不过,石亨也是明白过来了。
天已经黑了,说话的地方是一处密室,连窗子也没有一个,门一闭,没有石亨的吩咐,谁敢靠近就会被立刻打死。所以,也并不担心被人偷听。
曹家在夺门之后,感觉张佳木的权势水涨船高。曹吉祥并非是傻子,他可是跟着王振出山,几十年都未曾失去过权势的不倒翁!
先是看风色,再看张佳木为人行事,这么久时间看下来,曹吉祥知道,现在不扳倒这个小子,将来就不大有机会了。
但用正常的手段,也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张佳木在勋戚中,宗亲外戚中,皇室之中,大臣之中,势力深种,除了锦衣卫,还有幼军,各地也都有不同的势力。
最紧要的就是,皇帝深信,也正打算用张佳木来扫清异已势力,所以,想扳张佳木,根本就是没有可能的事。
至于太子那里,更是张佳木亲手救出性命,一想到这个,大家都是灰心丧气,觉得未来黯淡,根本没有前途可言。
皇帝,太子,加起来好几十年罢?姓张的小子才二十不到,大伙儿谁和他熬的过?就是硬熬,他也把大家给熬死了啊。
这么一想,曹吉祥和他的谋臣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钦道:“皇上不信咱们,借着姓张的小子来铲除咱们。对方现在一步一步的逼上来,咱们事事退让,可还能退到哪儿去?”
“世兄所言极是,”石亨冷冷一笑,道:“原以为皇上是圣明之主,仁德过人,现在看,原是咱们看错了的。但下一步,曹大官和世兄又有何以教我?”
密室无人,曹钦咬着牙齿,冷笑道:“皇上是昏庸之主,天下是高皇帝的天下,不是规定了只能由他来坐这张椅子!”
“啊?”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居然从一位伯爵的口中说了出来,在一边侍立静听的石后顿时惊呼出声,差点儿瘫软下去。
“出去!”
石亨勃然大怒,不顾石后脸面,戟指喝道:“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方?快些出去。”
“出去就出去!”
再三再次的被这么削脸面,石后也是响当当的京城一霸,向来在家里都是无法无天惯了的,石家只他这么一个后人,谁也不能拿他怎么着,当下猛翻白眼,气哼哼的一摔门出去了。
“世兄,真是让你见笑了。”石亨此时彬彬有礼,一点儿也不象个将种出身的武夫。
曹钦忙道:“哪里,我和石世兄也是很相得的,平素在一起言笑不禁,今日公爷这么发火,连我也怕呢。”
他自然也是点了一句,石亨平时对石后根本不管不顾,欺男霸女甚至凌辱朝廷命官的事都不理会,今天偏生管的多?
只是因为这等大事,成则荣耀家族,败则难保首领,现在不叫石后知道,一则怕这小子嘴不牢靠而泄密,二来,也是叫石后置身事外,万一事败,也有机会能脱出一条性命出来。
“我们真说罢。”石亨对曹钦的话不加理会,直接道:“废立皇帝,已经有过一次,是曹大官和张佳木联手所为。本公原本也是要参与其中,却被你们抛诸脑后。这个事,不提也罢了。我倒要问你,怎么再立新君?太上皇好歹是曾经为皇帝的,再拥立群臣也没有话说,可现在要是再废了他,又有什么人能明正言顺的取代当今的位子?世兄,不是老夫托大,好歹老夫多吃了几年米饭,有些事,不是手握兵权就能做得的!”
说到这,石亨也面露悲凉之色,捻须摇头,叹道:“君要臣死,臣又有什么话可说?我石家叔侄,专权,擅杀,威福自用,都是有的。但若说对皇上忠忱不二,很多人却是不信吧?我石家好歹也是从太祖年间就从龙,至今公侯都督都有了,就算立了新君,又能如何,难道我还要黄袍加身么?这个梦如何做得?太祖高皇帝提三尺剑平定天下,重光华夏,自古得国之正,没有过太祖高皇帝的,现今得国不过百年,王气郁郁葱葱,不曾断绝,就是土木那年,你我都知道,是勋臣和文官争权,宦官在里头播风撒雨的,惹出多大的乱子来?成国公锐意轻进,一心要夺头功,老夫苦劝他不可冒进,结果如何?后来王振那厮裹挟皇上出征,三十万大军全丧,当时人都以为大明要亡,最好也就是南北朝的格局,结果如何?也先已经墓木拱矣,当今皇上,仍然是大明天子坐龙庭!”
这一段话说的犹其之长,石亨说完之后,面若重枣,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看着他,曹钦只是冷笑不已。
“世兄,你也不要激我,”石亨道:“老夫倒也没有那么蠢,人家刀架在脖子上也不管不顾的?”说到这,他眼中杀气毕露,当下只是将手重重一挥,怒道:“靠石彪这竖子也未必靠的住,能他打败保喇,老夫人头可能都落地了。姓张的步步紧逼过来,老夫的意思,你我两家联手,再来一次事变。”
“公爷的意思是?”曹钦问道:“先斩后奏?”
“是的。”石亨此时霸气尽显,长身而起,目视曹钦,怒道:“竖子小辈,也敢骑到我们头上来?召集你我府中家兵,千人精锐可得,约期而动,抄斩他满门。”
“还有,”石亨志得意满,道:“杀掉之后,由老夫来请罪。如果皇上怪罪,世兄和曹大官一并帮老夫求个情就是了。”
他说的轻松,其实意思就是干脆架空皇帝,京师兵权,三分之二在他和曹家手中,两手联手干掉了张佳木之后,京师中除了刘用诚那个老狐狸之外,几乎无可抗手。皇城里的那几千京卫,在几十万京营大军面前,就是白给的。
人杀了,再去请罪,挟事变之余威,皇帝能怎么着他?石亨这样考虑,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公爷,”曹钦却是一脸的冷静,只向着石亨道:“现今这情形,你我两家召集人动手,我家还罢了,不知道公爷这里,怎么瞒得了人?”
“这?”石亨一滞,脸上也露出难堪之色,半响过后,才是颓然道:“张佳木这厮,好生毒辣,这样盯着我府,确实已经无法调集人手了。”
“这就是了。”曹钦笑道:“公爷这里已经无法,我家那边,难说也是不知道有没有他的内应……”
“你那边可保无事,”石亨打断他话,接口道:“全是你曹家族人,要不然就是鞑官,他的手还伸不进去。”
“但愿如此。”曹钦虽然是一脸得色,却仍是满口子的谦逊,只道:“此计不行,公爷觉得该当如何?”
“我亦无法可想了。”石亨仰面躺在椅中,以手抚顶,良久才道:“只能等着皇上发落吧,不然就是石彪立一大功,皇上看我石家劳苦功高,收起忌意。”
“哈哈,公爷又错了。”
曹钦大笑道:“石彪一立功,皇上猜忌之心更重。试想,大同这么精锐的兵马,还有京营兵马,怎么能握于一家之手?大同得胜之时,就是石彪奉命还朝之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