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消息,饶是曹福来是城府深沉的人物,也是忍不住一惊。
“快着点!”陈怀忠瞪眼看他,喝道。
再看时,原是伺候上房的两个小厮已经收拾停当进来,再说下去,殊为不智了。
事到如今,曹福来也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心道:“陈先生,咱就顾不得你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嘴里却是道:“那成,咱立刻就去给先生办差。”
说着,就躬身退了出来。
一见管家的面,曹福来就摊手道:“你瞧,先生就是这么难伺候,非得要某一家的羊肉,还得要某一段,府里是没有了,三叔,你派人去采买一些回来得了。”
“咦!”管家倒没想到真的这么麻烦,他倒吸口气,问:“真的不能凑合?”
“我倒是无所谓,”曹福来真的是无所谓的样子,还有一点愤愤不平,高声道:“不过一个清客相公,我倒瞧不出来,怎么就这么大火性脾气。”
“你懂什么!”管家不觉喝斥,只道:“大爷都不敢这么着和陈先生说话,先生腹中的学问,一般的酸秀才怎么能比!”
“那三叔你瞧着办好咧,反正我等着就是。”
“唉呀,真是麻烦。”
“三叔”象转磨的驴一样,在原地转来转去,一脸的为难,半响过后,才向着曹福来诉苦道:“要是往常,天上星星要摘也只管派人摘去,今儿偏生府里有大事,不能叫人随便出入。大爷吩咐,只准进,不准出。”
“戚,那是防着外人,”曹福来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那些骚鞑子难免其中有二心的,或是伺候外头的小厮们,或是能混进个把奸细来。象三叔,还有二叔,五叔他们,难道出去不得?那可真真是笑话了。”
“你五叔不就被派出去了吗?”
“着啊!”曹福来一拍腿,笑道:“三叔你出去走一走,怕甚鸟紧?”
“你小子,”被曹福来这么一捧,管家果然大感得意,同时,也就没觉得禁足令有什么大了不起的了。
对啊,外人当然不能放出去。陈先生再牛逼,也断然不能出府一步。那些鞑官,也得小心看着,不能让他们走了。
至于府中原本老曹家的人,再不怎么,倒也不必担心。
想通了此节,胆便也壮了,当下便向着曹福来道:“福来,你替三叔走一遭得了。”
“这,”曹福来故意缩了缩,吐着舌头道:“三叔,我可没这胆子,大爷现在看我就来气,我再犯他老人家的禁,我脑袋再沉,也得落地了。”
管家原本还有点迟疑,曹福来这么一说,可就更要派他去了!
当然,话是得换着法子说的:“你这小子,是我派你出去的,你怕什么!再说,先生喜欢的口味,除了你,也没有人知道不是?”
见曹福来还在迟疑,管家大为光火,喝道:“你去不去?不去,我禀明大爷,自有法子区处惩处你。”
“成,三叔,”曹福来万般无奈,被逼不过似的,躬着身子道:“您老多成全我,等这两天事儿过去,帮我再说说话。”
“小事一桩。”
“哎,那我就去了。”
“你这样出不去。”管家想了想,把自己手中的半边牌子摞给曹福来,笑道:“凭这个和门政上说,两边对上了,你才出得去。”
关防如此严密,再看看府中高处,已经有一排排的曹府甲士在巡逻了,没有孙猴子一样的身手,想出去,恐怕也是痴人说梦!
曹福来心里感慨,也是觉得自己运气绝佳。这样快玉石俱焚的时候,能够逃出生天,真真是老天给老曹的运气。
只是出门之时,也是真心同情陈怀忠。好一个小白脸,星相医卜样样来得,才貌双全,生的也很俊美高大,算是难得的人才了。可惜一旦交起手来,曹家势败在曹福来看来是必然之事,大兵入府,猫狗猪鸡都别想活命,恐怕好好一块材料,要真的玉石俱焚了。
他倒是在这里悲天悯人,实在也是太敬服了张佳木。虽然接触不多,但张佳木的人望,胸襟,手腕,实力,曹福来所知虽是不多,但寥寥几件事,已经足够叫他胆战心惊了。
就凭曹钦那二楞子的模样,还有曹铎那个武夫样子,凭这弟兄几个能斗得过张佳木掌握操盘的锦衣卫?
曹福来觉得这个事简直不必多想,曹家的失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也因此想,等顺利验看了对牌,安然出府的时候,尽管天都黑了,曹福来犹自不敢变换脸上的表情,直到匆忙走了几十步出来,这才长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由僵硬变的柔和起来。
当务之极,当然就是报急变。
不必多想,曹府距离长安右门的锦衣卫衙门很近,不妨先跑去看看。
急着出来,也没得马骑,好在距离不远,等气喘吁吁的跑到地方时,远远看到挂在锦衣卫大堂正门层檐下的气死风灯时,曹福来简直是热泪盈眶了。
“劳驾,劳驾!”他走到大堂门前,自有穿着飞鱼服的守门校尉过来,领头儿的是一个试百户,曹福来不等人问,就先道:“我要求见张大人,不知道大人是不是在这儿?”
“你们瞧?”那试百户扭头对着自己的属下笑道:“来了个疯子不是!”
“是!”众人也是笑,齐声答道:“是疯子没错。”
“怎么呢!”曹福来大怒,喝道:“我可是有要紧的事,耽搁了就是杀头的下场,你们自己盘算一下,没有要紧事,我才是真疯了敢来求见大人!”
“不是这个说你,”百户忍住笑意,正色道:“瞧瞧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跑到这儿来求见大人,这不是拿咱们兄弟耍乐么?”
“唉,还是来迟了,这样,就又得耽搁了!”
曹福来忍不住顿足长叹,那百户见他如此,不觉也是关切,只问道:“你是哪儿来的?瞧你这模样,也不象是当官的人啊?”
“我倒是个正经的京营百户,”曹福来苦笑道:“不过,真格的身份倒是锦衣卫内卫的人就是了。”
“那我要看看你的印信凭证。”
“我在曹府里头当差,怎么敢用这玩意。”
“那,我们可没办法信你们。”
“不要你们信,张大人和薛大人都知道我,”曹福来一字一顿的道:“现在有要紧大事,杀头掉脑袋的大事,我要赶去张府报信,不能迟误了,迟了,怕生变化。借你们一匹马用,可成?”
“成!”
对方如此爽快,曹福来倒是吓了一跳,眨巴着眼,一时半会的不敢接话。
“看你这样子,也不是来骗一匹马的人。”那百户一边叫下属去牵马,一边笑道:“再者说,京城闲汉来找锦衣卫骗马的,准保叫他后悔从娘胎里出来就是。”
锦衣卫发展到了如今,别的地方还不敢说,京师这里,除了几家勋戚,还真没有人敢惹。一般的闲汉,跑到锦衣卫的总部来骗一匹马,想想也是自己真的活腻味了。
以锦衣卫现在的桩脚暗探之多,眼线之广,想查一个曹福来还不是很便当的事?要真是一个骗子,抓着了,到时候就是怎么玩老猫戏鼠的戏码了。
这么一想通了,曹福来自己也是笑,不过,大事当前,也顾不得多说,拱一拱手,便道:“多谢,等兄弟见过了大人,再来容情后谢。”
“都是公务,说这做什么。”百户好心道:“快着点,天儿冷也将就些吧,真有大事,大人的性子可不喜欢耽搁。还有,如果一会下雪的话,赶路就不方便了!”
“是,那,我就去了。”
说罢就上马而行,曹福来虽然是厨子,不过曹家兄弟尚武,酷喜骑射弓马之道,所以府中健壮下人,自幼也是跟着一起学武练习骑射,曹福来虽然矮矮胖胖的,翻身上马的动作,倒也真的是不俗。
看着他骑马离去,那百户也是奇怪,向着左右道:“真是希奇了,内卫的人接头报信自有一套流程规矩,这厮号称是内卫的,没有上下家么?”
“按理来说得有啊。”
“是啊,不过,看他的样子,不象是骗人不是?”
“那肯定不是,不然,百户大人也不会借马给他,要是骗子,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百户笑道:“你们也甭捧我,看走了眼的时候我也会有。不过,这人我肯定没有看走眼就是了。但是,我亦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要紧事体,弄的这么紧张,连规矩也不理了?”
“我看,没准一会我们要出队!”
“对喽!”百户一拍腿,赞说话的那个属下,夸他道:“你这小子,不哼不哈的样子,听说念过书是吧?贼娘的,读书人脑子就是灵光,我说我心里有什么不得劲的地方,原来就是在这了。这人如此着急,说的是什么杀头的事,我看,没准锦衣卫要出队。你们等着,里头今天是刘头儿当值,我进去禀报他事情经过,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刘勇是总务的头儿,也是锦衣卫里最老牌子的张佳木的副手之一,有他在,也就是定海神针一样,众人心里正被曹福来闹的人心惶惶,这么一说,都是大为赞同。
于是在灯烛飘摇的光线之下,那百户顶着狂风,向着内里刘勇值班的公厅匆忙赶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