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登一至,石彪便知大势已去,而在场的武将们也不再做无益的抵抗了。
此人一来,虽然这府城中全是石彪的心腹部下,但整个大同境内,郭登在此坐镇近十年,所有的武将和官兵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很多军户子弟穿开裆裤的时候就知道郭大帅了,长大之后投军,第一选择也是到郭登麾下效力。
有这么一个人到大同城中来,任石彪留下多少心腹旧部,也是无用了。
郭登光凭威望就能坐镇一时,况且还有金牌令箭,可以迅速调回被石彪调到边境的兵马,大军一回,城中的抵抗必定如冰雪消融,根本无能为力。
“我好恨!”石彪看向郭登,瞪眼道:“辛苦数年,到底还是败在你的手上了。我猜,必定是叫你回任总兵官一职,是不是?”
“你猜错了。”郭登冷冷一笑,道:“就你这个头脑,也想犯上作乱?”
他的话中似乎有刺,又似乎什么也没说。石彪不明所以,只是呆呆楞楞的瞧着。
郭登很不耐烦,向他喝道:“不要做困兽之斗了,没有意思。我辈武人,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既然输了,就认输好了。你扔下刀,过来束手就擒,我还说你是条好汉子。”
“不必了,好歹我也是个侯爵,拉到西市去受刑,面子哪儿放?”石彪惨笑一声,手中长刀往自己颈项上重重一勒,一股鲜血顺着刀锋激流而下,在喉咙间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格格声响之后,这位曾经的悍将,为国效力立下殊勋的功臣,就这么倒在了自己的野心之下。
“好了,我这里的事完结了。”
锦衣卫虽不能说是完全不能暴光,但凡事还是少出头为妙。反正陈逵已经带人赶来,底下善后层面的事也不是锦衣卫能参与的。余佳上前一步,向着郭登和陈逵分别行礼,然后便道:“这里向两位大帅辞行,锦衣卫的人就退出去了。”
陈逵知道余佳也是张佳木最放心的心腹之一,不然也不会派在大同这样重要的地方了,当下笑了一声,道:“余指挥着实立了大功,大人会给你请功,放心吧,一个都同是跑不了的,最少还得有一个千户的世职。”
余佳自己心里的期盼也是这样,不过现在除了张佳木确实是封一个侯爵加上奉旨成婚的驸马身份外,还有几个封侯或是封伯的二等功臣,其余的人封赏尚且没定,不过余佳在正式封赐下来前又立得这个大功,封赏是一定跑不掉了。
但现在的他也不是当初坊丁队里的小混混了,当下只是矜持一笑,向着陈逵道:“承大帅嘉言,但愿如此吧。”
“一定如此。”陈逵笑道:“临行时,大人还说了,叫余佳把善后的事赶紧弄完,大人是定在五月初九和重庆公主完婚,到时候,可有大热闹可瞧,你呀,赶不上的话可是自己后悔去吧。”
余佳倒也是听说了的,这一次赐婚因为是皇帝压了张佳木一级的原故,所以在婚礼规格和赐物等细节上极尽奢华张扬,仪制什么的,就等于是亲王迎娶正妃,比起公主出降要高出一级,而张佳木实在也是当前的权臣第一人,所以看热闹的人就很不少。
现在是四月上旬,还有整一个月的时间,消息传出去,自忖能赶的上这场热闹的达官贵人王孙公子们都在往京城里头赶,这一场天大热闹不瞧的话,还有什么事可瞧的?
农业社会原本就是事少,婚丧嫁娶是一等一的大事,远亲近邻都会凑热闹,甚至把别人的事当自己的事来操办上心,红白大事,甚至有专门的行当,别的不说,光是裱糊这一行,京城里头就有专门的裱糊胡同!
至于公主出嫁的大事,用到的器物物品必定都是皇家器物,尽善尽美,在百姓心里,皇家用物是世间第一等之物,能开一次眼就是不得了,更不必提自己是不是有资格能用上一用了。
多少事物,打着贡品之名就能大行其道,就是抓着了人的这种心理。
余佳当然也不能免俗,除了能看这一场大热闹的高兴劲,自然也有张佳木对他青眼相加,特别嘱咐他回去参加婚礼的情谊。
这是面子!
余佳高兴的满脸放光,此时心思灵动,也是瞧出陈逵和郭登的不对劲来了。
从郭登进来,种种处置都并不与陈逵商量,连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是这么自行其事就决定了。而且,嚣张跋扈,气势凌厉,根本不把陈逵放在眼里。
口口声声,也是把大同看成自己地盘一样护着。看来,是陈郭二人在权位上有所冲突和争执了。
这么一想,帮谁不帮谁,当然是明显的事了。
当下他向着陈逵一躬身,笑道:“下官再想去看咱们大人迎娶公主,可也不敢耽搁了眼前正事!大同这里,锦衣卫势力根深蒂固,石彪授首,就能看出咱们大人对大同这里的经营之功。甭看他边军势大,号称兵马强盛,咱们一击得手,这才是滴水能穿石的功夫。这样吧,陈帅,我留一些人手在此,给陈帅居中指挥,是抓捕同党,还是抄家审问人犯,都可以由陈帅一言而决。”
余佳虽未明说,但是和陈逵那种亲热劲儿却也是一眼就瞧得出来。
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简单:咱俩是一伙儿的!
陈逵当然心感,同时也是心惊这个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心思灵动之快。他适才点了一点,只是寄希望对方能明白彼此的立场,稍加帮助援手,以杀一杀郭登现在的威风。这样,过几天上表封奏的时候,自己也不会显的太弱势。
结果对方一点就透,不仅帮手,而且不留余地。
这显然还不是张佳木的授意,因为陈逵知道,在自己身后,锦衣卫的大量人手,物资,都将源源不断的到大同来,因此,张佳木并没有事前布置余佳和自己的配合。
但只看余佳的反应,就可知道锦衣卫的人才之多,之丰,之盛大!
他心中感慨,怀着对张佳木的敬仰和尊重,甚至已经有了迷信和崇拜般的感情。
当下彼此不必多说,只是互相会心一笑,陈逵这个侯爵都督甚至对着余佳拱一拱手,彼此尽在不言中了。
相形之下,郭登就尴尬的多了。
一见锦衣卫和陈逵的关系更亲近,而且点出了锦衣卫指挥张佳木对陈逵更加照应,甚至就是心腹自己人的关系,在场跟过来的大同诸将,还有本地的文官都才恍然大悟,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向郭登。
甚至有一些人,脚步情不自禁的就往郭登身后或左右移了几步,把距离拉远了一些。
人心就是如此,刚刚大家以为郭登必定能重回主政,现在看来,陈逵也是来传旨平乱的重将之一,曾经在边境长期为将,在左右府任都督,又在延绥任副总兵,斩首甚多。然后还是幼军系统的大将,更是张佳木的心腹中的心腹,现在也因曹石之变升了侯爵,这样看来,由陈逵掌大同这个军事重镇,也是完全够格的。
天高皇帝远,倒不能怪这些人刚刚不大明白情势,其实陈逵和郭登彼此都是知道,这一次他们来,一个是残存的勋戚武臣集团的努力,一个是张佳木这个可以一手遮天的权臣的授意,谁胜谁负,关系到一场大布局的变革。
郭登必须努力,也不能不努力。
但现在看来,陈逵更得先机,而人心都是趋强避弱,不愿和更可能失败的打交道,如此,更加寡助,失败的可能就更大了。
换一般人,必定心中沮丧,甚至失去争夺权位的信心,但郭登生性骄傲强横,而且亦出身世家,更有一股世家子弟的傲气,所以当下只是铁青着脸,冷哼一声,暴喝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来人,割下石彪首级,悬于东门,拿捕他的同党,现在这些,拿下来,就地审!”
他是侯爵,又是世家,经营百年之下,身边当然也有一些部下人手。
一语吩咐,当下就过百人暴诺答应,就有人上前去割首级,更多人的奔上前去,把几十个投降跪下的大同将吏都押过来,准备就地审问。
两个奉命前来的都是侯爵,都是都督,都可能任总兵官,在场的大同将吏都是惮若寒蝉,郭登吩咐,众人也只能依从,这里场地宽大,来有还有大同府的差官衙役,这边准备用刑,那边已经把夹棍板子皮鞭都预备好了。
可怜这一伙武将,生来是将门世家的也不少,尽管要马上厮杀,拼的是血汗功劳,被这么侮辱摧折,却也是从娘胎里出来之后的头一回了。
没过一会儿,就是一阵鬼哭狼嚎的哭叫喊叫之声,接着就是有人哭泣着招供,把石彪平日所为,所说,暴出不少出来。
更有人开始供出藏有金银的仓库,还有铠甲,兵器,都是私藏的,预备起兵时所用。
郭登在一边听着,坐在太师椅上,身上是一张很漂亮的白虎皮,他点头微笑,咬着牙道:“光是这些,就是抄家凌迟的死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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