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低声应是,心下更是好奇了几分,这皇帝明明用金殿锁着人在里头,莫不是素了一夜?
傅翊一入御书房,等着他的便是璟王旧部密谋劫狱的消息。
傅曜自从明面上生兵变夺位失败后,便一直被关在宗人府,前几日大理寺卿方才商议出结果来,连夜将人下了昭狱,未曾想他们的动作这般快。
“阿姐那边可有大碍?”
沈尧安站在一壁替他研磨,一壁将昨晚的发生的事情细细禀告了上去。
“谢贵妃在殿外求见!”
傅翊一刻悬着的心刚要落下,又被守在殿外福顺公公的一声通禀,打乱了原有的思绪。
作者有话说:
其实除了他自己心甘情愿,没人能强迫的了谢殊,然鹅谢狗对此一无所知……毕竟是长时间封闭情感和内心滴人。
第37章 、未愈
“宣她进来。”
搁下御笔朱批, 男人端坐御殿,一身明黄神色肃然,眉目上凝重的愁云略消散去几分。
“贵妃今日这是又来给陛下送吃食了?”
沈尧安一缕拂尘, 眉眼含笑,十分知趣地退了下去。
这几日谢嫣然为了躲避教习嬷嬷的管束,往御殿跑得十分勤勉,参汤、鹿血、雪绒糕点……只要是御膳房的佳肴珍馐, 都难逃她的魔掌。
谢嫣然自身后的桂生手上接过白瓷小碟, 迈着小碎步恭恭敬敬地将一大盘苏式糕点, 端到了傅翊案台的空处, 一脸谄媚讨好。
“怎么,贵妃今日是担心朕的龙体, 还是御膳房的厨子又研制出了新的菜式, 要让朕品鉴呐?”
傅翊全身放松, 后背慵懒的抵靠龙椅上, 殿内四下的宫人已然被屏退,谢嫣然抬眼看着他此刻略显轻浮浪荡的坐姿,微微别开了视线。
傅翊平日在一众朝臣面前仪态端重,举止华贵,可私底下在谢嫣然面前却是不修边幅的很,他单手支颐, 双腿交叠晃荡, 下颌对着人轻扬了两下, 示意她开口说话。
“唔……臣妾觉着, 陛下朝中事务繁忙, 来替陛下解乏。”
“既知朕殚精竭虑还敢前来叨扰, 朕的贵妃可真是胆大。”
男人的声线平稳中透着一丝戏谑, 在他的灼灼的目光中,谢嫣然更是磕磕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利索起来心下顿生一阵懊悔。
她怎么忘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傅翊,最初她便是怕她怕的哆嗦,莫不是因着前段日子得兴致赏下的几分好脸色,使得她忘乎所以,竟产生了一股他很平易近人的错觉。
谢嫣然将自己绞着帕子的手藏于背后,莹润的双眸下瞥,左右摇摆不定,内心隐隐有些发虚。
“怕什么?朕难道会吃了你不成?”
男人抬手将她拉至近前,淡淡的龙涎香味裹挟住她的柔荑,扰得她内心发痒。眼前的男人是自幼长在西三所的落魄皇子,在宫中所受的排挤践踏应比她身在相府更加艰涩。
那她就大发善心、勉为其难的多照顾他一点点吧。
“陛下龙体为重,乃国之根本,臣妾…臣妾担忧。”
傅翊像是被她的话逗笑了,大掌胡乱揉着她额前的碎发,原本平整的发髻一时被拨弄的杂乱不已。
大燕皇室宗人,有资格当皇帝的多了去了,照她这么说,那大燕的国之根本数都数不过来。
“朕教你的《阳春白雪》奏的如何了?贵妃惯会偷懒,恐琴艺不得精进,丢了皇室的颜面。”
话锋一转,傅翊随手拿了块芙蓉方糕放入口中,甜而不腻,唇齿留香,倒像是闺阁女子喜欢的吃食。
傅翊一席话,将谢嫣然心中原本生出的一点与之友好相处的良善之心,彻底击个粉碎。
她会不会弹这首曲子和皇室颜面有何关系,这个傅翊惯会拿‘大帽子’扣在她头上,叫人为难,真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迎上谢嫣然委屈躲闪的眼神,傅翊心中已是猜到了十之八九,他的贵妃十分擅于躲懒偷闲,甚至这几日,一改常态的前来御殿给他请安送吃食,都是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贵妃近日来殿侍奉的殷勤,每至暮落时分方才折返回宫,朕初受此恩惠,甚是惶恐,如今看来,贵妃是上朕这里躲懒来了。”
傅翊嘴角噙着笑意,伸手自谢嫣然宽大的云袖夹间取出一叠话本,丢在案上,等她着的答复。
谢嫣然磕绊了两声干笑,内心惶恐到了极点,也自知这样做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只每每想起太后宫里派来的老嬷嬷那板正的面色,和宽粗的戒尺,腿脚便不听使唤的往御殿走来了。
前些日子傅翊装作不知,纵容她在内室消遣磋磨一整天,谢嫣然原以为这是他的恩典来着。
“贵妃的胃口极好,鼾声太大,朕无法忽视。”
看着眼前一双水眸中将落未落盈润,傅翊斥责的话刚要出口,就被自己生生咽了下去。
他不自觉扶额轻叹,想想谢嫣然入宫后的种种作为,平日里不是一个劲儿的和御膳房的厨子混做一团,就是和梳妆的婢子拉扯不清,完全没有一个高位妃嫔应有的气派自觉。
想来这女人未出阁时在相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以至偶尔夜半三更依旧会饥肠辘辘的喊饿,那样子楚楚可怜,叫人不忍拒绝。
谢嫣然向后退了两步,小口吃着自己带来的糕点,低垂着头不敢吱声。傅翊这个小心眼的,都坐拥四海了,怎滴还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同自己斤斤计较。
“圣上就会拿人家取乐,怎昨儿个不说、前儿不同我讲,偏在今日挑我的不是。”
她自知理亏,毕竟每日端来的吃食,傅翊只浅尝一两口,剩下的都由她很自觉的代劳了,起初不觉有甚,几日下来,谢嫣然早已习以为常了,反而他才开始借机发难。
浓腻的哭音娇娇软软的,令人心头发酥,傅翊一把捂住她朱樱一点的绛唇,般般贝齿还未来得及合上,触及他温热的掌心,几番磨合下来,傅翊手掌内测纹理湿了大片。
“贵妃这般骄纵任性,不学无术,今后要如何御下?”
傅翊将人揽至身前,她那点小心思,暴露的不要太明显。谢狰衡若是知道自己送进宫的女儿是如此模样,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谢嫣然对傅翊的担忧毫不上心,她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上赶着与旁人争狗皇帝的宠,她是吃饱了撑的么?
见眼前人半点听不进自己的敲打,傅翊索性不再去拘着她,由她去里间继续胡闹。
***
谢殊半夜遇袭受伤一事很快便在兆京流传开来,京都夜巡各个街道亦加派了不少人手巡视。
将那批黑衣人尽数围剿后,其中不乏有和朝堂上璟王旧派关系紧密的臣子,他们近来行事低调,却在连夜抄家的搜查中,查出大批对今上不利的卷宗,以及一封与蛮夷外邦的通敌文书。
原本在昭狱的傅曜再度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了皇室与朝臣共同口诛笔伐的对象。
“清砚,你的伤口不宜起身,需得卧床静养。”
孟清禾一壁端着药盅在南苑内厢的小案上滗药,一壁同谢殊说着那日黑衣人的底细来路。傅曜此人行事霸道,仗着静安太妃在先帝面前恩宠正盛,甚至连太子都不曾放在眼里过。
“瑜娘,傅曜留不得,你们是在逼他谋反!”
谢殊左肩的包扎好的伤患处渗出暗红色的血迹,他背后垫靠着迎枕,说话时胸腔起伏牵动伤口再度裂开,如此反复,旧伤新患交替,不知何时能完全大愈。
谢相近来一下朝便匆匆奔至法华寺探望姚氏,听闻谢殊受伤的消息,只拨派了两个管事前来简单的问询了一番,以公事繁忙为由,甚至不曾踏足过南苑一步。
孟清禾如今对傅曜的如何并不在意,毕竟人在大狱里羁押着,纵使天家血脉不能轻易赐死,可这个被先帝明面上宠爱不已的儿子,依旧难改在那份遗诏里,白纸黑字写下的鸩杀二字。
“夫君不必为这等小事挂心,即便太子登基为帝,他的拥兵自重,下场亦不会与我阿弟相差太多。”
拢枝现下忙的不可开交,遵了自家主子吩咐一日三次的为谢殊号脉,各类疗养补气血的药压根未曾断过,可不知为何,谢殊的伤势恢复的依旧缓慢。
她拿着蒲扇,蹲在药炉前看着火候,另一侧的药框中,满是这些日子煎药剩下的渣滓。连窕枝走进时细碎的脚步声,她都未曾立时察觉的到。
窕枝伤愈后又迅速赶回了孟清禾身边,她不在期间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完全可以说是她的失职了。
“主子现下正亲自替谢殊擦身呢,不这次他倒是担当了一回,虽然没帮上什么忙就是了。”拢枝在不知不觉间对谢殊的态度友好了几分,最近谢家在朝堂上渐有重新聚势的苗头,不少达官显贵听闻谢公子受伤,纷纷送来了拜帖慰问。
只谢家并无人应承下此事,老管事得了谢狰衡吩咐,只礼貌的收了拜帖,并未放一人进府问候。
“谢殊的眼疾应是完全恢复的差不多了的,只主子这几日只顾关心他的伤情,我还未来得及禀告。”
将看火候的工作交给窕枝后,她得以更加专注的在一旁捣药,谢殊的用药复杂多变,主子既特别交代了不能让他留下疤痕,那这其中的药量可就得大有讲究了些。
***
孟清禾绞了帕子,看了眼铜盆内的浅绯色的血水,眸光逐渐暗沉下来。为何谢殊伤口愈合的如此之慢,几日过去,还是如此反复。
“瑜娘,我自幼受伤患口处就比旁人难愈一些,此番能保下性命,已是大幸。”
谢殊眸光清明,昨日他便能完全看清了孟清禾的面容,只这回,他因自己的鲁莽和冲动而暗自纠结了许久。
午夜梦回,被梦魇惊醒时,孟清禾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的心绪亦莫名平复了几分。
孟清禾自案上拿起一叠纱布重新为他包扎,他左肩处有近一个巴掌大的凹凸血痂,加之背后的一大片深浅不一的零星琐伤,乍一看着实触目惊心。
孟清禾自榻边的春凳上坐下,男人露出精瘦的腰骨,她伸出手触及那方伤口时,极为轻细的摩挲了一下,血痂硌人的触感夹杂着鼻尖淡淡的血腥气,盘桓在身侧。
谢殊的头偏向别处,背对着她,视线正巧与孟清禾错开,只那一瞬间,他的背上传来一抹柔润温热的细腻感!
作者有话说:
谢殊这个演员,能看见了,却装的不告诉媳妇!
第38章 、复明
谢殊的手搭在雕栏处, 孟清禾津香连绵的唇瓣落在在他的耳垂,浅浅游移至眉间,浓稠的血腥气弥漫在鼻间, 其间还夹杂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幽冽女香。
谢殊一直压抑着内心翻涌的躁动,比鲜血更加炽热的缱绻之意自此升腾而起。
厚重的幔帐自床柱的银钩上滑落而下,将那道曼妙的身影遮蔽其间。
……
近两年来,午夜梦回数次, 出现在梦中的倩影逐渐有了轮廓。
花容月貌清晰的浮于眼前, 男人瞳孔骤缩, 汗水自鬓间流至下颌, 滴落在白皙的手臂上。
谢殊心间流露出一股不知名的复杂情愫来,眸光晃荡夹杂着滚烫热意的对视, 令他久违的回想起了三年前在孟府那个迷失自我的夜……
谢殊倚在大楹枕上, 墨发散于两侧, 孟清禾小心翼翼的伏于他右肩之上, 眸底浮起一阵水雾,我见犹怜。
她发间的金钗玉饰尽数散落于榻间被衾之上,单留一根木簪随手挽了个单螺髻,留下些许碎发垂至耳侧。
谢殊未再启唇,只手上下意识的拥紧了她,牵动伤口处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亦是全然不顾。
孟清禾此刻的模样妖姿冶丽, 粉腮红润, 秀眸惺忪, 叫人只看一眼, 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瑜娘——”
眼底的那抹猩红彻底溃散, 酥意顷刻间涌向四肢百骸, 自谢殊的脊骨处一直蔓延下来。
软玉温香染上朱色后,愈发的令人痴迷情醉。
孟清禾面颊红晕艳逸,羽睫上布满细小的汗珠,双眸盈盈,宛若一汪漾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