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与其说是种毒药,不如说是种腐蚀剂,它能将一个朴素的农家子弟变成一个贪婪无比的污吏,也可以使一心向善的青年堕落成国家的蛀虫,当然权力也可以使有为之人振兴国家,权力的魅力是巨大而又无法抗拒的,也没有人会想去抗拒权力的诱惑。有权力的时候知道权力的好,失去权力的时候则更是体会到权力的好,失而复得之后更是容易将权力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要。胤礽成功过也失败过,尝过了失去权力的悲惨之后的他,尤其不能容忍再次失去权力,要想保住权力,乃至更上一层楼,有个强势人物是他不得不面对的,那就是毅亲王胤祚。
胤祚行事向来谨慎,也不怎么拉帮结派,要想抓到胤祚的把柄是件很难的事情,即便如今胤祚在家闭门养病,胤礽也无从寻到胤祚的破绽所在。胤礽算不得聪明人,可也不傻,虽然他很想一把将胤祚击倒在地,但他也很清楚强行攻击胤祚只能是自讨苦吃,至于拿胤祚门下几个小鱼小虾作法,不但伤不到胤祚的根本,反倒容易引起胤祚的反弹,所以胤礽心中虽急,却始终没有下手,直到八旗商号的契机出现了,胤礽终于发动了雷霆一击。
八旗商号对于八旗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光是康熙四十三、四十四这两年的时间里,老少旗人都从这商号里领取了大把的花红,远远超过了朝廷所给予的禄米,这也是毅亲王胤祚的德政之一,再者,八旗商号的掌总王豪算起来是胤祚的岳父,又是胤祚的心腹手下,若是能将王豪拿下,不但大大地扫了胤祚的面子,打击了胤祚的威名,还可以将手伸入八旗商号,此等诱惑对于胤礽来说是不可抗拒的,正因为此,当一位受到“追杀”的八旗商号高层拼死将王豪贪污八旗商号公款的“证据”交到胤礽手中之时,胤礽终于忍不住了,不顾刑部尚书朱天保的劝告,一边上表请旨,一边亲自率领刑部衙役悍然冲击了八旗商号总部,以刑部之名封锁了八旗商号。
毅亲王府,早已整装待发的胤祚一接到八旗商号被封的消息之后,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毫不犹疑地下达了出发的命令,两百余盔甲鲜明的王府校尉立刻冲出了府门,翻身上马,在胤祚的率领下,也不管路上行人的诧异目光,一路速驰,快速地杀向了八旗商号的总部。
“什么人,站住!”守卫在八旗商号门口的刑部衙役都是刚从地方选调上来的新人,根本不认得大名远扬的毅亲王胤祚,嘴中大呼小叫地喝止着。胤祚翻身下马,压根儿不理会那几个不长眼的刑部衙役,领着王府校尉便往里头去。
“干什么?这是刑部公事,你们……哎呀。”那几个不长眼的衙役刚试图阻止,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校尉们三拳两脚打翻在地。
“哟,六弟来啦,你的病好了?嘿,二哥一直忙,没空去到六弟府上走走,哈哈,抱歉,抱歉。”八旗总部的帐房内,胤礽一见胤祚领了人冲了进来,立刻笑哈哈地打着招呼,脸上却是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若要人灭亡,必先让他疯狂,嘿,这话一点都不假,老二啊,老二,这回你小子算是完蛋了,就算咱家老爷子想要保住你都不可能了。胤祚眼瞅着老二那副胸有成竹的得意样,心中暗自好笑,不过脸上却是严肃得很,沉着嗓音道:“二哥,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有逃犯躲到八旗商号来了?嗯?”
“哈哈……”胤礽爆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声道:“六弟说得好,哥哥接到报案,说是有人谋夺八旗共产,此等祸国殃民之要犯,二哥管着刑部,势必不能袖手,哦,哥哥该事先跟六弟打个招呼的,嘿嘿,忘了,哈哈哈,忘了,抱歉,抱歉。”胤礽嘴上说抱歉,可脸上的神色却无一丝抱歉之意,反倒有些子幸灾乐祸的戏谑。
“哦,是吗?这个小弟倒是孤陋寡闻了,还请二哥明言好了。”胤祚面色淡然地说道。
胤礽冷笑了一声道:“嘿,哥哥接到可靠线报,据查,八旗商号掌总王豪,哦,就是六弟那个不成器的岳父大人,贪污八旗商号公款数额巨大,已然触犯了我大清之刑律,哥哥已经上奏请求彻查八旗商号,还我八旗子弟一个明白。”
胤祚脸色沉稳地道:“哦,是吗?圣旨何在?二哥须知八旗商号不比寻常商号,不是你刑部可以说搜便能搜的。”
“时间紧迫,为防止有人通风报信,毁灭证据乃至包庇嫌犯,本王不得不先行查封,本王行前已然通报了皇阿玛。”胤礽一听胤祚话音不善,立刻自称本王,连康熙老爷子都抬出来了。
嘿嘿,老二,你完蛋了!胤祚心中得意得很,脸上却平静如昔,淡淡地说道:“哦,二哥想得很周到嘛。小弟倒是担心有人会借机栽赃陷害,嘿,这也是不得不防的事情。”
“你……”胤礽立刻如同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怒指着胤祚,气得脸红脖子粗地道:“放肆,本王岂是那等构陷小儿,本王手中有证据。”
啧啧,老二还是那个鸟样子,一点都没变,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的道理都不懂,唉,那几年还真是白圈了。胤祚冷笑一声道:“二哥是不是那种人小弟不清楚,小弟只知道刑部未奉旨就查封八旗商号于律法上是说不通的。别的不敢说,可刑部是干什么勾当的小弟心中却还是有数的,现如今事涉八旗,就由八旗的爷们来支持公道好了,小弟来前已然通告了八旗各统领,二哥少安毋躁,待得八旗统领到后,大家伙一道面圣去罢了。”
胤礽自持手中有人证、物证在,并不是很害怕打御前官司,但瞅着胤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子发虚,可事情已然闹到了如此的地步,他也无法抽身退步了,只能咬着牙顶住了,待得胤祚一说完,胤礽狞笑了一下道:“好,就依六弟所言好了,哥哥倒是很期待六弟见了皇阿玛还能有此底气。”
胤祚轻笑了一下,压根儿就不理会胤礽的挑衅之言,悠哉地背着手站着,随同胤祚前来的两百余王府校尉却如同猎豹盯着猎物一般,跟那帮子刑部衙役对峙着。胤祚手下的校尉已经换了几拨了,这一拨大多数是从征东瀛的李柯部里头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人人手上都有着十条、八条的人命,个个都是好勇斗狠之辈,身上的杀气大得吓人,可怜那帮子刑部衙役哪经得起此等阵仗,个个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八旗商号是八旗子弟的命根子,那帮子八旗统领、副统领之流的人物,每年能从八旗商号捞到五万两白银以上的收入,这还不算派驻东瀛所得的额外收入,整个收益加起来远远超过朝廷给予的禄米的十数倍,此时听得八旗商号有变,不光是八旗统领们杀来了,就连在京中的闲散旗人也乱哄哄地杀奔八旗商号总部,将一个偌大的八旗商号围得个水泄不通。
正黄旗都统鄂山在所有的八旗都统中年岁最长,位份最高,大声哟嗬着让八旗副都统们在八旗商号外围维护秩序,自个儿率领着满、汉八旗一共十六位都统步入了八旗商号的帐房,这才瞅见胤礽、胤祚这哥俩个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怒目对视着,忙上前给两位亲王见礼:“啊,二位王爷请了,今儿个这事……”
胤礽冷哼一声道:“诸位来得正好,本王接到可靠线报,八旗商号掌总王豪谋夺八旗共产,本王不得不加以详查,诸位统领就做个见证好了。”
鄂山老奸巨猾,他早就领教过胤祚的厉害,也清楚这个八旗商号说穿了其实大部分的资财都是胤祚出的,若是说胤祚在背后支持自个儿的岳父玩手脚侵吞八旗商号的资产,根本不可能,最有可能的是一者王豪背着胤祚瞎搞,二者嘛,这就是个套子,是胤祚下的套,装的就是胤礽,只怕后一种可能还居多。这哥俩个都不是善类,份位都高得吓人,鄂山可不想参合到阿哥们之间的残杀中去,此时一听胤礽的话,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嘿嘿地笑着,可眼睛却死盯着胤祚。
他妈的,鄂山这个老滑头还真有意思。胤祚在心里头笑骂了一句,脸上却很是平淡地说道:“鄂大人,本王不清楚二哥的话是真是假,不过刑部是干什么勾当的,想必诸位早就有了耳闻,也无须本王再多说些什么,本王请诸位来就是做个公证,别让小儿辈栽了脏就成。”
“你说谁栽赃了?混账,本王岂是那等小人。本王手中有证据!”胤礽一听胤祚的话立刻蹦跶了起来。
“有理不在声高,二哥既然口口声声说有证据,那也由得二哥,不过证据是真是假,却还得两说。”胤祚冷冷地回了一句之后,看着鄂山道:“鄂大人,本王不要求诸位都统做些别的事,只有一条:这八旗商号是八旗所共有,断容不得他人染指,今儿个不管刑部作为如何,都是对八旗的挑衅,这姑且不论,八旗商号账房乃八旗商号之重地,一旦有所闪失,八旗利益受损事小,朝廷面子大跌事大。既然本王与理亲王起了冲突,这账房交到任何一方只怕都有不妥,故此,本王请各位来,就是想让各位领着护军将八旗商号看管起来,待得我等一道面圣之后,再公开核对帐目,以辨明是非,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鄂山等人一听胤祚的建议只是要他们做个公证,如此一来,自然是不用参与到两位阿哥之间的争斗中去,双方都不得罪,倒也使得,大家伙相互望了望,也都各自点头应承了下来,鄂山哈哈一笑道:“成,八旗商号乃我八旗共产,自是该归我八旗保护,毅亲王这个建议使得。”
胤祚微微一笑,看着胤礽道:“二哥,你我争端就先搁置一下,这地儿就交给八旗如何,你我有何争议,见了皇阿玛,大家伙在慢慢分说不迟。”
胤礽不想就这么退了出去,他手中虽有证据,可依旧担心胤祚会串通八旗都统做手脚,毕竟胤祚如今在八旗中的声望可是高得吓人,可胤祚的话里头却又挑不出毛病来,正自犹豫着该拿什么作为借口赖在此地之时,八旗商号外一阵喧哗传来,司礼太监李德全气喘吁吁地挤进了充满了火药味的八旗商号,拖腔拖调地道:“圣旨到!理亲王胤礽、毅亲王胤祚接旨。”
待得众人各自跪倒在地之后,李德全展开手中的圣旨,有些气促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八旗商号乃八旗之根本,容不得半点有失,所有人等即刻退出商号,交由善扑营严加看管,着理亲王胤礽、毅亲王胤祚及八旗诸都统即刻入宫面圣。钦此。”
“臣等领旨谢恩!”众人纷乱地应诺之后,各自起了身,约束着手下全部退出了八旗商号,随即,贺铁率两千余善扑营军士将整个八旗商号严密地控制了起来,胤祚等人起轿的起轿,乘马的乘马,各自向皇宫而去,可数千八旗子弟却始终没有散去,紧跟着胤祚等人的后头一道向皇宫而去,一路上得知消息的八旗子弟越聚越多,待得到了皇宫前,已然是浩浩荡荡的数万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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