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娇宠香闺 娇宠香闺 第93节

身边的尸体又臭又脏, 似乎还有蛆虫钻来钻去地享受盛宴。

汪氏嘴角微不可查的撇了撇,继续装死。

可不到几息, 汪氏像是被恶犬狠狠咬了一口般,将死的身躯突然剧烈颤动了一下, 然后像是一只虾子般弹跳起来。

“嗬, 嗬!”汪氏拼命喘气,胸腔如同漏风一般吸进去就漏出来, 很是痛苦。

汪氏弹起不过几息之间, 又无力地趴下了。

可她下半身趴着, 两只胳膊却一直努力支撑,她将脖颈死命抬起,两只血红的眼珠死死盯着眼前的尸体。

不, 应该是尸体上的几条破布。

那是她儿子赵志明的衣衫,她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一早来向她问安时,就是穿的就是这件。

湖蓝色的织锦长袍,深蓝色的腰带,腰间悬挂一块羊脂美玉,人到中年,依旧风度翩翩。

是她一生的骄傲。

“嗬——嗬——”漏气的胸腔用尽了力气拼命喘息,汪氏想要再多看宝贝儿子几眼。

可这是她俊美又聪慧的长子吗?

汪氏眼中流淌出血泪。

原来,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

她的长子,她的宝贝儿子,被人剥了脸皮后还要被野狗啃咬,原本俊朗的容貌血肉模糊,挺拔的身躯支离破碎。

她死死咬住嘴唇,仿佛在燃烧残余生命一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手脚并用的爬过去,伸出颤抖的手指,想要去摸一摸她的儿子。

“住手!此乃嫌犯,不可触碰!”

衙差用刀格挡出声厉喝,汪氏一口气耗尽,又重重摔回地上。

皇甫昕清正的声音缓缓地清晰地传到汪氏耳朵里:“汪氏,这嫌犯面容被毁身份尚未确凿,容不得触碰毁坏。”

汪氏静默半晌,满脸散发后面,一张干枯的老脸露出了狰狞却悲苦的笑容:“嗬、皇甫昕,嗬、你、你厉害,嗬、想知道什么,嗬嗬,我都说,嗬嗬只要,只要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嗬嗬!”

*

又是一夜过去。

皇甫晟已经熬得双目赤红,香香却依旧没有醒来。

“三爷,何进托属下来回事。”阿亮刚醒来没多久,就被何进央着帮忙回话。

皇甫晟开口,才发现嗓子哑了:“进来。”

阿亮拱手行礼,轻声回到:“三爷,何进托十七传口信,永嘉侯太夫人汪氏已经全部招供,永嘉侯尸体已由刑部出面接手。”

皇甫晟沉默,只微微颔首。

连着两天不眠不休的谋划,并不只是让汪氏吐露当年全部实情,而是想让她亲眼看着二子夫妇伏法,亲眼见到长子残破不堪的身体,让她也尝尝失去至亲之人是如何痛苦滋味。

想要轻轻松松地离开人世,也得看他答不答应。

香香母亲去世,父亲等同摆设,舅舅自顾不暇,但她并非无人依靠。

诚然,她虽然心智迟缓了些,但遇到危险她也并非胆小如鼠。

只要她敢拿着微光勇敢护卫自己,不管她的小宝剑染了谁的血,他皇甫晟都愿意为她依靠,做她后盾,护她一生无忧。

阿亮见皇甫晟沉默,也不说退下,她探头往床上看看,小心翼翼问:“三爷,要不您去歇一会,我来照看姑娘?”

皇甫晟摇头,“不必,退下。”

*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香香依旧没有醒来。

只是她的手心不再冒出冷汗来。

荣王妃带着杨嬷嬷赶来,给她喂了一些稀粥,皇甫晟也一起用了一些。

喂完粥,荣王妃也没多劝,带着杨嬷嬷又走了。

屋里又只有两人。

天气晴朗,春日阳光明媚。

春归苑里树上的小鸟似乎特别会叫,叽叽喳喳不停。

皇甫晟坐在床头思忖半晌,弯腰将昏睡的香香横抱在怀里,慢慢往小湖边而去。

刚离开屋子,桌子底下的大黑也走了出来,花花也晃晃悠悠地跟上。

两人两猫,往小湖边而去。

阳光暖融融的,映照在香香有些苍白的小脸上,皇甫晟手臂微拢,将她往怀中搂紧一些。

不一会,来到了香香经常看大鱼的大石头边上,皇甫晟坐着,香香就靠躺在他怀里。

大黑今日很乖,坐着一动不动,看见湖面游动的鱼儿,连尾巴尖都没有动一下,紧紧的绕在爪子边上,难得的乖巧。

不过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一条红色的大鲤鱼跃出了水面,在空中飞快地甩了甩尾巴,“噗通”一下,又落入湖中。

“哗啦”一声,水花在湖面绽开,水珠落下时闪闪亮亮的,仿佛是一捧捧的珍珠落在了水面上。

湖面涟漪一圈又一圈,层层叠叠,缓缓荡漾着往远处而去。

渐渐的,湖面安静下来。

“哗啦!”

第二条红黄相间的大鲤鱼又跃出了水面。

接着,第三条,第四条。

“哗啦!”

“哗啦!”

水花四面绽放,一朵一朵在阳光下色彩斑斓,极为壮观。

皇甫晟低头看着怀里一直沉睡不醒的小姑娘,眼神复杂。

他紧张、担忧,期待,还有内疚。

他承诺过,无论何时何地,一定会护她周全。

可实际上,却是她一个人被逼到了绝境,迫不得已拔剑却是要面对自己的亲人。

她醒来会怪自己吗?

皇甫晟心里摇头。

她好像连祖母父亲都只是抱怨几句,更不会来责怪自己。

可他自己却一直在责怪自己。

过分自信,没有做好最充分的防备,以致于让汪氏钻了空子,小姑娘差点丢了性命。

如果……

“三——哥哥?”一个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半张开,正睡眼朦胧地看着他。

“……醒了?”皇甫晟觉得喉头有些难受,像是梗了什么东西,半晌才问出口。

“嗯,醒了,”香香眨眨眼,清醒了一些,但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软糯,她脑袋自然的蹭了蹭温暖的胸膛,“我听见你在和我说话,也听见了大红鱼飞起来的声音,他们好像在叫我起床,不好总是睡懒觉呢!”

皇甫晟“嗯”了一声,没说话。

香香似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三哥哥的怀里,她微微皱眉,似乎不太确定:“那个——三哥哥,我好像长大了,不用抱着了,你放我下来吧。”

皇甫晟垂下眼帘,眼中的复杂情绪全部被遮掩了。

他想抱着,一直抱着。

小姑娘身子柔软纤细,没什么分量,可他抱在怀里却觉得踏实,也让自己愧疚的心情稍稍缓解。

也许,在心底深处,还有其他一些暂时说不出口的想法。

“三哥哥,我好像——杀了祖母呢!我是不是会被杀头啊?”

香香坐到了皇甫晟的身边,耷拉着脑袋垂着肩膀,低声地说了这句话。

皇甫晟摊开自己裹着伤药的右掌,看向香香。

香香很自然地把手放进了那只大掌中,轻轻握了一下。

皇甫晟弯起四指,将小手拢在掌心,却沉默不语。

半天,他才低声回答她:“不会,汪氏没有死。”她就算死了,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甚至就算自己有事,也不会让你再置于危险之地。

马宏虽然虐杀了永嘉侯,但他的两个庶子只要还在朝中有官职,汪氏杀他们就是杀朝廷命官,他冲进侯府内宅撞破汪氏杀人,也算救人有功,但朝中也有太子的人马,说他不顾礼法,胆大妄为,不该私闯他人府邸女眷住所,如若人人仿效,那礼法将不存,人人皆自危。

这些事情不算大事,但架不住读书人口舌之利,皇甫晟自己也偷偷考中过举人,知道那些酸儒会如何地挖空心思引经据典的污蔑他。

但这些事情,都是小事。

皇甫晟决定暂且不予理会。

“接下来,侯府会混乱好一阵子,你安心待在春归苑,好好读书练武,外界一切事情,皆不必理会。”

皇甫晟交代香香。

“嗯嗯,我知道的。”

香香用力点头,然后,她发现包裹着自己手掌的大手放开了。

三哥哥大步离开,一身黑衣如同白日里飞翔的老鹰,迅速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

勇国公的囚车到了京城就进了刑部大牢,从马上的英武将领变成囚车里的颓败人犯,勇国公虽然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却依旧心绪难平。

丽娘应该会有人照顾好下半辈子的,他的儿子就算不能继承爵位,但也会平安一生的。

勇国公坐在墙角的稻草堆里,头发披散,胡子拉碴,形容憔悴,但若是细看,却能看见他目光中还有一丝微弱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