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系列极为艰苦的训练,异常残酷的考验,以及惊人的淘汰之后,受训的所有官兵中,能够顺利通过层层选拔,成为一名合格的特种兵。这原本是皆大欢喜,可喜可贺,甚至可以为此大喝三天三夜的事情。
至少,在通过了此刻严格的选拔,并且算得上是劫后余生的这些官兵中,所有人都是异常欣喜和兴奋的。一来,他们不需要真正被枪毙,仿佛平白无故捡回了一条性命一般,二来,他们通过了极为艰苦极为严格的特种兵选拔,获得了特种兵的资格和荣誉,这是许多官兵梦寐以求,甚至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焉有不为之欣喜,不为之兴奋的道理?
然而,在这一群通过了特种兵选拔的人群中,唯有成冲一人除外。
这个生性极为倔强,并且立场极其坚定的成冲同志,不但没有随大流,没有与其他战友一起欢呼庆祝,反而叫着嚷着喊着要退出,不愿加入什么猎鹰特种大队,而且还说什么自己绝对不愿意与叛徒为伍,更不愿意,也不敢与叛徒一起上战场云云。
并且,叛徒长叛徒短的将叛徒这个名词像雪茄一样,挂在了嘴边,不舍得轻易丢弃。那架势,就差当歌曲来反复传唱了。
自从在这次残酷的考验当中,王耀以叛徒的身份出现在他的眼前,并且以叛徒的身份,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的非人的折磨以及无休止的折腾之后。他的心里便留下了阴影,留下了烙印。
这时候在他的心里,虽然还至于把王耀的名字和叛徒直接划等号,但是也已经相去不远了。因为,每当他听见王耀这个名字时,或者直接见到王耀本人时,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扮演叛徒时的形象来,并且无法回避,挥之不去。
当其他战友欣喜异常,弹冠相庆,兴奋地换上了猎鹰特种大队帅气威武的标准着装时。成冲却将新发下来的一整套着装,弃之如敝履,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冲动都没有。
不但如此,他还将自己身上一切跟猎鹰特种大队挂得上边的服饰衣帽,全部脱了下来,换上了之前老部队的着装,以此来抗议着自己内心的严重不满,以此来表明着自己的态度和决心。
同组的其他战友,包括他的好战友好兄弟孟浪在内,轮流上阵,放平态度,放缓语速,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话说了三箩筐,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可是,依然也没见有丝毫的成效。
这个生性倔强,并且意志力极其坚强的成冲同志,一旦打定了主意,下定了决心,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不是那么好劝说了。
并且,同组的其他战友费尽口舌,不但没有将他说服,相反,他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竟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地劝说同组的战友跟他一起,集体退出,不要当什么鸟特种兵了,更不要跟叛徒为伍等等!
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成冲这厮几乎有扰乱军心之嫌疑。
大队长石锐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顿时大怒,暴躁无比,在他的办公室里,对着通讯员,发了好一阵子的脾气。然而,当他获知事情的真实情况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极为复杂和异常凝重起来。
强压住心头的不快,思忖片刻,转而对着通讯员,以不容分说的口吻,异常严肃地命令道:“去!让a组组长王耀戴帽子扎腰带,以最快的速度,立刻出现在老子眼前。”
在部队里,戴帽子扎腰带,不但意味着让官兵着装严整,一丝不苟,而且还代表着严肃和庄重。这时候,大队长石锐让王耀戴帽子扎腰带,也就是想告诉他,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和严肃性。
通讯员出门没多久,王耀便整齐地着冬常服,戴大檐帽,扎外腰带,三步并作两步,气喘吁吁地快速跑了过来。并且迅速在门口立正站定,即刻整理好着装之后,随即大声喊报告:“报告!大队长,你找我?”
石锐一脸威严地挥了挥手,示意王耀进来,接着语气无比严肃地问道:“这些天,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好事儿呀?我把这批新来的队员,全权交给了你来训练,我也很少过问,那是大队对你的信任。可是,你到底是怎么训练的?”
王耀听见大队长如此质问,一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故而疑惑不解,语气有点闪烁地回道:“大队长,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我只是正常的训练,按照正常的训练流程,训练大纲来训练呀?到底,出,出什么事情了?”
在面对大队长这个上校时,王耀有意识地收敛起平时的嚣张和跋扈,语气也变得缓和,而他的态度自然比对待那些挨他训的官兵时,要好千百倍。
“出什么事情了你还在问我?”石锐脸色越发的凝重,越发的严肃了,接着说:“你自己训的兵,你自己还不清楚吗?你倒跟我说说,成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听说他拒绝佩戴我们配发给他的服装肩章和臂章,换上了他之前部队的服装,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儿?”
“他呀——”见大队长提到了成冲,王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呀!说起成冲来,他的心里也很是有些生气和不满,继而说道:“那就是头倔驴,冷热不吃,百毒不侵的倔驴……”
“我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倔驴,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作为大队长,必须时刻了解我的士兵,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们的心里到底有哪些不满,哪些牢骚,到底有哪些疙疙瘩瘩需要解开?”石锐没有耐心地等待王耀说完,就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儿,也不废话,继而直奔主题地如此问道。
“是!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是这么回事儿……”说到这件事情,王耀自己也感到满腹的委屈,接着心有不爽地说道:“大队长,记得这批队员刚来到咱们大队时,你就特意给我交代过,说这个成冲与其他人有点不一样,有点小倔脾气,有点小个性,是个十足的刺头。你当时就叮嘱过我,让我好好关照关照他,是不是?”
“我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这个兵是有点特殊,这个我了解,他是我特意去他的老部队要来的,不过,这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呢?”见王耀如此说来,石锐随即平和了态度,放缓了语气,然而,依旧有些不解地问道。
“正是因为他有些特殊,我才特意多关照了他一些。这几个月下来,我感觉到了他的一些特殊,一些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知道他是头十足的倔驴,意志力极其坚强。”说到这里的王耀,因为再次提到了倔驴这个词,故而试探性地望了一眼眼前的大队长石锐。
但见石锐依旧一副只关心事情本质和缘由的模样儿,并不怎么关心这些细节,故而接着大胆地说道:“所以,在训练最后一个科目,对他们的立场和意志力进行残酷考验之时,我们几个有针对性的特意做了部分调整。”
“那你们到底做了那些调整?”石锐那似鹰隼般的目光,随即一聚,关切地问道。
“我们当时想,对于成冲这个兵来说,普通的考验,恐怕对他不会起什么作用,即便是考验,恐怕也是白考验,没有什么效果。所以,我们在对他的考验时,多加了一些项目。并且,为了将戏演的真,演得像,我们几个还特意从其它兄弟单位招来了一些擅长表演的官兵扮演武装分子,而那个毒贩头目,还是我们特意请来的专业演员,特意布置了好几个场景……”
“那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及时向我报告?”石锐刚厉声问完这句话儿,很快又觉得自己这么问好像有点不妥。
因为自己早就将训练这批新来的官兵这个任务交给王耀了,既然全权交代给他了,就应该给他一点自主权,不能万事都过问。否则,他的工作也不好开展。
“当时觉得这个事情,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情,我们每年差不多也都是这么做的,所以就没有向你报告……”见大队长责问,王耀连忙解释。
但石锐知道自己问得有点不妥,接着便罢罢手,转移话题,语气缓和地继续问道:“那他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情发牢骚,闹脾气吧?”
王耀有些心虚地望了一眼眼前一脸严肃的大队长,接着不敢有丝毫隐瞒地说道:“不仅仅是这么一件事情。因为为了让他相信,为了让他消除怀疑,也是为了能够时时刻刻完全控制全场,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所以我自己也客串了进去……”
“什么?”听到王耀如此说,石锐顿时睁大了敏锐的双眼,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喊了起来,接着不依不饶地问道:“你自己客串了进去,那岂不是客串了叛徒……”
石锐当然不傻,王耀说他在敌对的队伍中客串了一个角色,那傻子也能很快知道,那不是客串叛徒,还能客串什么角色呢?
见大队长脸色剧变,王耀极为知趣,他没有顶着风回复大队长的话儿,而是心虚地望了望大队长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糟了!糟了——”一向镇定冷静的石锐,脸上顿时也出现了一丝焦虑,他抬头狠狠地瞪了眼前的王耀一眼,接着很是有些生气的厉声责道:“你也是个老队员了,还是咱们堂堂猎鹰a组的组长,做事情之前为什么就不好好过过脑子?别说是成冲这个倔驴了,就算是普通的任何一个官兵,谁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亲密战友成为一名叛徒呀?你呀你!到底能干好什么事情?还能不能行啦……你现在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其实,这件事情结束以后,王耀也觉得自己的这件事情做得有些欠考虑,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什么用了,也来不及了。这时候,大队长骂他几句,责他几句,说他几句,他也只能照单全收,只能默默认了。
然而大队长石锐也不是骂街的泼妇,在严厉地责备了一通王耀之后,即刻想到了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该怎么好好安抚一些心里已经留下了阴影的成冲,并且,将他留下来。
“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石锐缓和了一下口吻,问道。
王耀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眼前的石锐,思索了片刻,仿佛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说道:“要不,他,他既然想退出,那咱们就成全他好了,反正这都是他自己的意思……”
或者,这就是王耀内心的真实想法,里面也夹杂着他的私心。因为,不但为了军事竞争,还是爱情竞争,他都不愿意成冲继续留想猎鹰特种大队,他不愿意多成冲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
“你说什么?就这么让他退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石锐再次瞪大了自己的双眼,目光锋利地在王耀身上刮了两三遍,接着余怒未消地继续说道:“你知道部队为了培养一名合格的特种兵,需要花费多大的精力,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现在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当部队是什么?难道是你们家开的公司不成?”
“没有说不要,是他自己要求退出的,我们只是成全他而已……”对于成冲去留这个问题,私心泛滥的王耀,还是想再坚持一下,即便此刻的大队长已经有些生气,有些愤怒了。
“他不过是肚里有话,心里有气,故意跟咱们梗着干而已。你倒好,一句话就让他退出算了,你他妈说得倒是轻巧。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兵是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弄过来的。为了这个兵,我跟他们的团长,我的老战友,争得脸红耳赤,老子现在还欠他老大一个人情呢?你倒好……”很是有些生气的石锐,劈头盖脸就给了王耀好顿责备,噼里啪啦说了他一大通。
不过,他当然不知道王耀这样做这样说是有自己私心的,否则,他的话语还会更加严厉,更加不顾对方的任何颜面。
既然已经跟大队长拉开架势了,王耀干脆一股脑将自己想说的话儿,全部说完,为自己的私心再努力争取争取:“为了这么个倔驴,为了这么个大刺头,完全没必要,也不值得,何况,削尖了脑袋想进我们大队的好兵多了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我还就不信了,少了他这头倔驴,咱们大队的战斗力难道就会下降不成?”
“你跟他相处了好几个月,难道这就是你对他的唯一鉴定?”石锐被王耀的这番话儿气得有点想发笑,他来回看了眼前的这个中尉几眼,停顿了好一会儿,接着郑重地说道:“这几个月相处下来,难道你除了发现这个兵有点倔强之外,就没有其它的什么有点了吗?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个兵跟其他人有点不一样吗?难道你没有发现他的军事素质强悍,他的进步迅速,他的立场坚定,他的意志力极其坚强吗?这样的兵,无论放在那里,都是一块好材料,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都会想尽办法解决困难,无论在多么凶险的战场上,他都能够无比顽强的坚持下去,战斗下去……”
说到这儿,石锐依然意犹未尽地加强语气,继续说道:“他的这样优点难道你都看不见吗?你是真的看不见,还是故意看不见?你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或者心里有问题?”
王耀顿时被石锐的一番话儿说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承认不是,反对亦不是,一时竟僵在那里,不知所措,进退维谷,好不尴尬!
可石锐的话儿依旧没有停止,这时候的他,没有在顾及眼前这个中尉的任何颜面,继续说道:“再说,他倔强到底碍着你什么了,你一口一个倔驴的叫个不停?再说,他是刺头好像也没碍着你什么吧?你当年不也是一个大刺头吗?现在不也好好的吗?当年,咱们猎鹰特种大队组建时的第一位大队长,不是还特意提出了这个要求吗?咱们猎鹰特种大队就是要刺头兵,就是要调皮捣蛋的兵,难道你不知道吗?再说,老实巴交的兵来咱们大队干什么呀?老实巴交的兵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特种兵吗?啊?”
石锐的一番有理有据的话儿,说得王耀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一句话儿也回答不上,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原汁原味分毫不落地接受了他的诲人不倦的孜孜教诲。
“别杵在那里跟电线杆子似的?你自己捅下的篓子,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你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屁股,不要什么事情都等着我来教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等着别人来帮你。反正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无论如何,也无论你想什么办法,都要把他给我留下来,明白吗?办法你自己去想,也不要再让我听到有人发牢骚,有人叫着嚷着要退出的事情。还有,以后眼睛擦亮一点,心胸宽广一点,这样才能看得远,这样才能更多的看到别人的长处……”
石锐的一通话儿,软硬兼施,极具领导水平,同时再次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杵在他眼前,一时不知所措的王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