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就是春光明媚的日子。即便没到三月,进入二月之后的临安的雪也化了。
董槐此时已经名满天下,至少是名震临安。原因是他与官家的对话上了邸报。
槐言于帝曰:“臣为政而有害政者三。”
帝曰:“胡为害政者三?”
对曰:“戚里不奉法,一矣;执法大吏久于其官而擅威福,二矣;皇城司不检士,三矣。将率不检下故士卒横,士卒横则变生于无时;执法威福擅故贤不肖混淆,贤不肖混淆则奸邪肆,贤人伏而不出;亲戚不奉法故法令轻,法令轻故朝廷卑。三者弗去,政且废,愿自上除之。”
这位右相对当下政治的看法是,当下对朝政有害者有三点:一是皇亲国戚不能执行法律;二是执法大吏久居其官,作威作福;三是京城里的官吏,不约束部下,任其胡作非为。
且不说董槐说的对不对,至少他这种打击一片的态度很成功的激起了他所指的三类人对他的反应。各种反对他的声音开始逐渐冒出来。
到了二月底,倒春寒来临。彤云密布,寒风彻骨。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地上积雪数寸。这种天气对南宋不过是常态,右相董槐并不以为意。此时相府中他面前站着太学的刘黻正讲述最新变化,“官家派內侍到莆田,此时已经回到临安。在莆田那边的人所讲,赵嘉仁几个月来催逼莆田百姓冬天修渠,开山凿石,北渠已经成型。”
刘黻声音里面有很强烈的不安,董槐的脸色也颇为难看。等刘黻说完,董槐就叹道:“赵嘉仁实乃酷吏。此时需除之。若是他以修渠图谋功劳得逞,天下以为前例,必然群起效仿。此乃纷乱之始。”
“相公。的确如此。只是该用何法除之?难道让台鉴弹劾此人么?”刘黻很是赞同董槐的观点。只是有宋以来,皇帝想动官员很容易,官员想动官员就比较困难。
“赵嘉仁取巧,木兰陂北渠倒是顺应民心。”董槐再次叹道。
刘黻听了之后大惑不解,董槐之前对赵嘉仁的态度是除之而后快,现在怎么突然说出这种颇有赞同之意的话来。董槐也看出刘黻的疑惑,他指了指桌上的信,“我在莆田有些故旧,其中也有些是木兰陂以北的进士之家。我写信去询问,他们回信过来讲述此事。”
这下刘黻才想起董槐当过福州知州兼福建路安抚使,在福建就任的时候官声颇佳。想明白了此处关节,刘黻更加焦虑起来。若是连董槐都对赵嘉仁的态度稍有改变,可见那个赵嘉仁的表现颇为不错。
刘黻情绪焦虑,有丰富地方为官经验的董槐并不焦虑。他解释道:“不妨事。我准备保举那赵嘉仁晋升,将其调离莆田。另外兴化军知军也是我故旧,我已经令其不要再袖手旁观,主持召集地方父老商议分水之事。”
听了这般应对,刘黻心中豁然开朗。但是他忍不住提醒了董槐一下,“相公,你这么处置,只怕会让清流觉得你未免太过纵容。”
“我去过木兰陂,北渠真的修成,也不是坏事。”董槐淡然说道。不过话音一落,他的声音立刻就亢奋起来,“然而木兰陂北渠修成只是造福于当地百姓。酷吏当道则是祸害天下的大事。两者轻重不问可知,绝不能让丁大全得逞。”
刘黻寻思一阵这才问道:“那把赵嘉仁调到哪里?”
“福州。”董槐回答的非常干脆。
几天后,这场倒春寒过去了。到了三月中旬,在扬州的贾似道看到了邸报上的消息。莆田县县尉赵嘉仁从兴化军下莆田县县尉,被调去福州下的福清县当了县尉。
贾似道本人好歹是清流一员,制度性斗争的功力颇深。即便如此,他最初也险些认为这是左相丁大全对赵嘉仁的青睐。福州治下的县尉与兴化军治下的县尉同一级别,同等待遇。然而福州是府城,兴化军不过是郡级。单从活动费上看,两处县尉的价差能到四倍甚至更多。
当时贾似道肯自掏腰包帮着赵嘉仁活动,最大愿意固然是被赵嘉仁说动,愿意赌一赌自己的眼力。然而活动到莆田当县令的费用不高,也是非常重要的理由。
然而贾似道毕竟是清流认同的人,他的理性最终还是让他做出了准确的判断。有人不想让赵嘉仁再立下功劳,所以把赵嘉仁给调去福州治下。福州治下比莆田更能捞钱,可在福州的都不是易与之辈。各种关系层层叠叠,远比公认的穷莆田复杂的多。赵嘉仁在莆田能够抡开膀子大干,没人会阻止他。水利工程带来当地粮食产量暴增,税收提高。莆田县到兴化军的官员都能得到好处,赵嘉仁也算是有了坚实的晋升资本。
现在把赵嘉仁给弄去福州治下,从任何角度上都不能说这调动对赵嘉仁有恶意。而赵嘉仁的功劳又能被莆田与兴化军官员彻底瓜分,甚至可以把赵嘉仁从莆田修渠的功劳里完全移走,就如同把蔡京对木兰陂的贡献抹灭一样。
想通了这个关节,贾似道放下邸报,端起桌上的酒杯随便向某个方向遥敬一下,“嘉仁兄弟,你有开拓之能。哥哥我赌对了。却不知你在福州这地方能否施展的开。哈哈。”
赵嘉仁也得到了消息,他即将去福清县赴任。看得出,此次斗争很难讲两位相公哪一位得到了胜利。朝堂上的事情赵嘉仁也管不了。他也只能去福清县赴任。福清地名来自‘山自永福里,水自清源里,来会于治所’,也就是说那地方有山有水有海。无论哪一样,在这个年代都与贫困结下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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