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这位是华亭县枪社的杨铁心、郭啸天……”
“知州,这位是嘉兴保圣院的方丈……”
“知州,这几位是嘉兴商会的……”
虽然没办法深入到基层群众中,赵嘉仁在嘉兴府这些年的经营也让当地的一些有名人物齐聚一堂。先是一一和这些人见礼,赵嘉仁这才登上了讲台。
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诸位,我乃提举棉务的福州知州赵嘉仁,此次请大家来就是想和诸位说些与棉花有关的事务。在此之前,我想先问问诸位,你们有谁没靠种棉花挣过钱。”
听到这话,与会的人都露出些不安的表情。被官府的人询问起挣钱的事情,给这些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官府必然动了心思,所以没人敢吭声。
赵嘉仁也不催促,他招招手,赵嘉信和他妻子的张家人走上了讲台。这几位先做了自我介绍之后,赵嘉仁问众人,“大家认识这几位么?”
下面的人中有至少一半的动作来看,他们是认识的。赵嘉仁继续说道:“这位赵嘉信就是我大哥,这几位张家人是我大嫂的家人。不瞒诸位,最早在华亭县张家开始种棉花的就是我,这些年在华亭县一直收棉花的也是我。”
这番自我介绍算是稍稍的起了点效果,众人里面知道赵嘉仁真实身份的还是那样的态度,不知道赵嘉仁身份的算是有了点亲近感。
身为大宋官员就有大宋官员的自觉,赵嘉仁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得到民间的什么爱戴,前面的话只是试图让这帮人能够稍微亲近点而已,他继续说道:“我想问问诸位,诸位种田的想不想不交税。”
这话一出,凡是与赵嘉仁比较亲近的人都变了脸色,他们可是知道赵嘉仁从来不打诳语的。即便是那些不了解赵嘉仁也都至少开始认真听赵嘉仁讲话。在这个时代,谁都不想交税。
“现在朝廷兴建棉务就是为了能够卖布赚钱,所以棉花种的越多越好。此次公田改革已经弄到大家不满,可光不满又有何用。我觉得还是得有所应对才好。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大家不交税。可我说不让大家交税肯定不行,那能做的就是大家自家的土地要种棉花,若是种了棉花就算是归棉务管,那时候我才能帮着大家说话……”
会议开了一个多时辰,会议结束之时赵嘉仁也觉得很累。然而在赵嘉信带领下,有土地的大户都要求与赵嘉仁私下见面。赵嘉仁疲惫的让他们进来,却让司马考来应对他们。
不管赵嘉仁如何能讲姑苏一带的口音,他那股子福建腔调也始终能被听出来。姑苏人司马考一开腔,当地的乡音就让这帮嘉兴人放松许多。司马考就把赵嘉仁的计划讲给众人,嘉兴的税收都是交给朝廷,这些税金也根本给不了左丞相贾似道。如果是棉务的话那就是专款专用,赵嘉仁就可以求着贾似道让他下令免了种棉者的赋税。
“赵知州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华亭县另外一个大户苏灿不解的问。
“若是不让大家有些好处,大家会好好种棉花么?”司马考率直的做出了解释。
这帮人没想到这位司马进士说话如此直白,登时都有些发呆。
司马考心里面对自己的这话评价也不高,但是他好歹跟了赵嘉仁这么久,在赵嘉仁这边谈起利益来就是如此直白。“我们且不管左丞相贾似道想做什么,也不用管嘉兴府的人做什么,如果棉务搞得好,赵知州就有大功劳,而诸位也理当从中得些好处才对。”
这番会议结束之后,又有人想私下求见赵嘉仁。赵嘉仁也是真的累了,同时完全没兴趣和这些人再说什么。他还让司马考去接待这些人,果然带回来的消息是,免税可是大事,这帮人想知道赵嘉仁真的想要什么。
看得出,司马考也被这些人弄得有些不高兴,他苦笑道:“我竟然不知道让百姓得些好处,他们竟然不相信了。”
“嗯,曩与吾祖居者,今其室十无一焉。与吾父居者,今其室十无二三焉。与吾居十二年者,今其室十无四五焉。非死即徙尔,而吾以捕蛇独存。悍吏之来吾乡,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吾恂恂而起,视其缶,而吾蛇尚存,则弛然而卧……”赵嘉仁念了一段初中时候就学过的文章。
司马考听了,皱着眉头思考一阵,然后有些存疑的问道:“柳宗元的捕蛇者说?”
赵嘉仁答道:“正是。乡间的人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哪里敢相信不收税的好处。我原来以为柳宗元写的文章还是夸张居多,等我当了官之后才知道,居然不是夸张。”
说了这些,赵嘉仁本来以为司马考会直接评价几句,没想到司马考先是低头沉思,片刻后才抬头说道:“赵兄弟,我到过北方几次,其实一直有话想说。我原本以为北方被金国与蒙古肆虐上百年,当是日子十分难过才对,至少日子过的不如我们大宋。可真的到了北方之后,我才发觉并非如此。北方百姓的日子过的可并非比我们大宋差。甚至能讲,比咱们大宋还强些。只怕这和他们收税不多有些关联。”
“哦?”赵嘉仁讶异的应了一声。他始终觉得自己的见识比较多,特别是见识比官员要多得多。没想到现实证明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到过北方的司马考所说的话就超出了赵嘉仁的想象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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