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之后,新任京兆尹廉希宪去找了执政郝经。今天的朝会局面大出廉希宪意料之外,他不理解为何郝经突然就变得比较支持战争了。
郝经让廉希宪坐下,接着给这位新疆儒学者讲述了些忽必烈大汗没办法讲的事情。
汉臣们一直努力推动蒙古汉化,希望蒙古能够停止战争,休养生息。那时候的他们觉得自己的主张是如此正确。此次宋军杀进山东的情况有些戳破了汉臣们的一厢情愿。蒙古能够主动选择和平是建立在蒙古拥有军事优势的基础之上。当宋军的战争能力开始展现出力量,当宋军开始模仿蒙古军,不是以占领而是以破坏为目的的时候,局面就和以前完全不同。
对出现这样的结果,郝经是很痛苦的。可他不得不选择面对现实。而更年轻更率直的廉希宪听了郝经的解释之后却竖起了眉毛。
“平章,宋国已经投降,作为精华的江南、两湖都已经归我蒙古所有。便小有挫折,也不至于到应付不来的程度吧。”如郝经所料,廉希宪表达自己对郝经的反对。
心里面叹口气,郝经只能讲的更深一些。现在宋军大杀蒙古朝廷的人,和蒙古当年完全一样。开始汉化以前的蒙古对这种手段比较免疫,因为军民一体的游牧制度让统治体系与军事体系完全合一,想摧毁蒙古统治,就要摧毁蒙古军队。蒙古军原本就没有一定要固守的对象,一看打不过就可以跑。可汉化的蒙古就不同了,他们同样有在固定据点里面的管理系统。宋军正在以强大的攻城能力不断摧毁蒙古的管理体系。
廉希宪这次有些明白了其中的问题,但是他还是觉得问题并没有那么严重,“平章,这和之前宋国北上没什么不同。我们若是能击败他们,最后不还是一样么?”
郝经苦笑起来。这样的看法大概就是廉希宪个人政治视野的极限,所以廉希宪理解不了忽必烈。有些话郝经也没办法继续说下去,因为廉希宪理解不了。可此时也不能不说什么,郝经只好说道:“那赵嘉仁自幼就是豪杰,他的火器厉害,这才敢如此做。兵凶战危,哪里有必胜之理?”
嘴里说着这些陈词滥调,看到廉希宪微微点头,看着是理解了这种陈词滥调,郝经心里面生出一种孤独感。如果对面的是忽必烈,蒙古大汗肯定已经理解了更深层次的问题。但是郝经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是不会对忽必烈把话挑明的。
宋军这次采取的手段不仅是军事,他们正通过不断摧毁蒙古朝廷在汉地的管理体系,将蒙古军与蒙古控制的汉地剥离开。忽必烈是蒙古大汗,在蒙古的根本利益面前,汉地是完全可以抛弃的。蒙古贵人们眼中的汉地不过是一块被蒙古征服的土地而已。一旦蒙古军队与汉地的联系被完全剥离之后,蒙古单纯为了战争的胜利而在‘毫无关系’的汉地作战之时,他们对待当地汉人的态度必然非常残暴。廉希宪对此却有误解,他认为蒙古大汗忽必烈会为了坚持汉化的理念而牺牲蒙古的传统……
得知赵嘉仁在北方汉地吆喝出‘汉人不杀汉人’,蒙古执政郝经相信赵嘉仁对此已经有所准备。在临安朝廷总投降,宋国残余缩在岭南这么一个蛮荒之地的时候,在蒙古面前竟然出现了这么棘手的敌人。虽然对蒙古的军事力量依旧有信心,郝经还是对之前蒙古和宋国没能达成和平协议而深深遗憾。
在大都的郝经执政对蒙古的军事实力很有信心,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信心甚至比在江南的伯颜大帅更强烈。
忽必烈大汗在朝会上并没有提起在江南的蒙古军,他在朝会结束之后派遣八百里快报把最新的消息送给了伯颜大帅。看完了八百里快报送来的消息,伯颜大帅的脸色依旧冷淡。在阿术围攻扬州失败后,伯颜就考虑过有可能出现这样的局面。虽然这是非常糟糕的考虑,他也不得不做进行准备。因为战争本身就是很糟糕的东西。
伯颜大帅不想分兵回去,削弱在江南的蒙古兵是宋军的期待。兵力不足是赵嘉仁现在还不与蒙古军争夺江南的原因。赵嘉仁再善战,他也不可能在临安朝廷存在的情况下组建一支十几万人的军队。这个看法从抓获的大宋皇族、宗室以及投降蒙古的宋国文武官员那里到了明确的答复。
如果蒙古军在江南的兵力只剩下三四万人,伯颜相信他就可以看到赵嘉仁麾下三四万宋军向蒙古军发动进攻的局面。
以拖待变也不是个办法,从赵嘉仁那边弄来的火药已经用尽,蒙古生产的火药完全无法与赵嘉仁的火药相比。伯颜便下了密令,再次派人通知在福州的间谍,要他们用尽一切手段都要弄到赵嘉仁的火药配方。
十几天后,伊布哈兹出现在福州城内。大食商人长期在泉州一带做生意,福州也是非常重要的贸易城市人。当伊布哈兹经过现在的福州街头,回想起十年前的盛况,心里面就无比惆怅。这里曾经有好几万大食商人,他们曾经掌握着大宋整个南海的贸易,他们拥有巨大的财富,每到海船进出港的时候,数量庞大的船只上都悬挂着真神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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