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看着恭敬立在面前的范文虎,心里面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这个混蛋就是抛弃了自己的职务逃回大都的,但是忽必烈发现自己竟然不想惩处范文虎。
在淮西的问题上,忽必烈是先抛弃淮西的那个。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忽必烈不至于无法接受范文虎在没有任何胜算的情况下跑回大都。不过仅有这么一个理由的话,忽必烈也无法容忍范文虎。
此时看着范文虎,忽必烈忍不住怀疑自己为何不想对范文虎下手。他的个性对于混蛋并没有什么耐性,可面前这么一个混蛋好像和别的混蛋大大不同。因为他总是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么?又或者是他其实只是个混蛋,却不是个自作聪明的混蛋?他的选择也是被迫而不是主动?至少忽必烈发现在范文虎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还是竭尽全力的。譬如这些年该缴纳的贡品,范文虎可是按时按点保质保量的缴纳。仅仅这一条,以蒙古规矩而言,范文虎不仅不该杀,还应该赏赐呢。
忽必烈无法接受自己的沉默,他带着故意嘲讽的语气开口说道:“尔等何降之易耶?”
范文虎毫不迟疑的答道:“宋有强臣贾似道擅国柄,每优礼文士,而独轻武官。臣等积久不平,心离体解,所以望风送款也!”
忽必烈也问过别的降臣降将,对方回答的时候要么有些羞愧,要么急切的想表忠心。范文虎不同,他所讲的内容与其他降臣降将没什么不同,不过范文虎的态度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激动。在此时就该说这样话,范文虎老老实实的完成了此时该做的事情。既无过之,也无不及。
心中没了要惩处范文虎的愿望,忽必烈笑道:“正如所言,则似道轻汝也固宜!”
对这样的羞辱,范文虎只是低下头,并没有丝毫反应。
然后忽必烈决定放过范文虎,毕竟这厮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选择了蒙古。
下朝之后,范文虎离开朝堂。他心中对忽必烈非常感激,也非常欣赏。他一直没见过这种对下属不提出过分要求的上司,在大宋,所有上司在有需求的时候都要求下属无所不能。在没需求的时候都期待下属是一无所求的木头人。为了和这种上司斗争,范文虎不得不竭尽全力。蒙古大汗是位明主,他并没有提出任何超出范文虎能力范围之外的要求,范文虎当然就用他能做到的最好应对来回馈蒙古大汗。
离开皇宫,范文虎见到了熟人。那是伯颜大帅麾下的万户哈士奇,这位万户在战争中失去了左手,所以平日里火气很大。范文虎对他印象颇深,有一次这位哈士奇万户因为无名之火,差点与范文虎打起来。
对这样的人,范文虎还是觉得要稍微躲远点。可现在两人在同一条街上,马上就要擦肩而过。而那位哈士奇万户的左手已经带上了他骑马作战时候带上的铁钩。有了这玩意,他能够驾驭马匹。当然,这玩意在近战的时候只怕也有一定攻击力……
就在范文虎脑子里闪过很多负面想象之时,却见哈士奇万户看到自己,然后哈士奇万户竟然给了范文虎一个笑容,接着骑着马与范文虎擦身而过。这下范文虎讶异了,他没想到在大都里面,蒙古万户居然这么能压制火气。
如果范文虎跟着哈士奇万户继续走下去的话,他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万户直奔兵营,用虎符请了兵马,接着直奔一处寺庙。军队将庙宇围住后,门口的和尚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庙宇居然被蒙古军给围了。有些比较机灵的则被吓得急忙向里面冲,直冲到主持杨琏真伽那里。
杨琏真伽此时正在给一位求子的女性做法念经,被打断了念经过程,他不爽的抬头喝道:“慌张什么?”
“大师。外面来了许多军人。”机灵的僧人赶紧禀报。
自从将宋理宗的头盖骨制成的嘎巴拉碗献给国师巴斯巴之后,杨琏真伽所在的庙接连做的法事中都有巴斯巴国师捧场,赚到的钱可不是一般的多。杨琏真伽连忙先给贵人女性谢罪,命令其他僧人继续念经,自己拽着那个机灵的僧人离开这里。
看左右无人,他拽住那人的僧袍低声喝道:“你是不是乱说了什么?”
“大师,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僧人连忙解释道。
杨琏真伽眼珠骨碌碌转了转,连忙问道:“最近两天谁不在寺里?”
僧人想了想,迟疑着答道:“大空师兄这两天不在。”
听到这个名字,杨琏真伽大怒,“你为何不告诉我?”
“大空师兄说他在外面的女人要生孩子了,他得去张罗一下……”僧人低声说道。
杨琏真伽更是大怒,他一掌将那个僧人打了个趔趄,接着怒道:“什么狗屁女人,大空就是个相公!”
而此时寺内已经传来佩戴兵器的军人们大步走动的声音,杨琏真伽眼珠慌张的一阵乱转。不过他最后还是挺直腰杆,整理了一下僧袍,手持念珠,尽可能镇定的走回到给贵人女性念经求子的僧房里继续之前的事情。
哈士奇万户进来的时候,杨琏真伽神色自若,起身向他失礼。
“杨琏真伽,你的事情犯了!”哈士奇万户喝道。
杨琏真伽再次施礼后说道:“万户。这里有女施主,且不要吓到人家。而且我从未做过什么,又有何事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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