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宗一边想着陈伯玉的糗事,一边听狄仁杰与女帝陛下议政。
“臣的谏议,陛下意下如何?”
狄仁杰恭声请问道,女帝陛下沉吟不语,狄仁杰又道:“朝廷连年征战,花费颇靡,安西四镇、安东都护府两处,花费日益增大,百姓虚弊,臣请废安西四镇,以节省军费肥四方,罢安东以实辽西,节省军费。”
女帝陛下依旧不语,只是起身踱步到一旁挂着的地图前,凝目看着地图。张昌宗也跟着看地图,他不了解历史上狄仁杰的这个谏议是否被女帝采纳,但就他个人看法来说,狄仁杰的这个谏议,他是不赞同的。
狄仁杰的出发点是恤民,想节省军费开支来让百姓休养生息,但是,在军事的角度上来说,这个谏议并不适用,因为,安西四镇面对的是吐蕃,而安东都护府面对的是北方的少数民族和半岛的新罗。
张昌宗看看狄仁杰,就眼巴巴地望着女帝陛下,想看她是否有采纳的意思。女帝转身无意间看到他的样子,不禁莞尔:“六郎许是对怀英的谏议有看法?”
张昌宗道:“回陛下,狄公的谋虑六郎不是很明白,不过,就东西两个都护府的位置来说,却是我朝在西北与辽东的最前沿,六郎只是觉得,以这两处的战略地位,废了容易,但要再建就不容易了。”
这话说完,上官婉儿没觉得如何惊异,她天天与张昌宗接触,自然知道他的武并不止武艺,还包括武略这些也学了。
女帝陛下颇感惊异,看张昌宗的眼神,似乎还有些欢喜。狄仁杰默默扫他一眼,道:“可是,年年皆有突厥南下侵扰,为了抗衡突厥,朝廷花费颇靡,而安西四镇与安东,目前却风平浪静,裁撤这两处的花费,以补他处也是无法可想之下的应急之策。”
张昌宗反驳道:“狄公所虑,虽有道理,但是,西北与辽东的安稳,正是因为有安西与安东两处都护府的存在,若没有这两处的存在,这两处的形势,定不会如今日这般。吐蕃与新罗狼子野心,可不是乖巧听话的人,狄公信不信,只要撤了这两个都护府,来日我朝不仅要应对突厥的侵扰,还有吐蕃与新罗的虎视眈眈,届时,又当如何?所以……”
张昌宗朝女帝陛下行礼:“陛下,六郎以为,安西、安东两处都护府的存在,利大于弊,甚至,六郎以为,只要我朝国力不垮,这两处的存在便是对西北以及辽东的震慑。最不济,即便这两处有变,有这两个都护府的存在,也能给予我朝足够的应变时间,不至于措手不及,也不至于让人长驱直入。”
狄仁杰抿了抿嘴,沉默下来,没再说话。女帝陛下看他一眼,高兴地赞道:“好,很好!六郎今日能有这一番见解,可见,我们的六郎是真长大了,婉儿教导有功!”
最后一句话是望着上官婉儿说的。上官婉儿含笑躬身道:“陛下过奖,六郎能有今日,非奴一人之功,陛下平日也不时点拨于他,论功当属陛下第一。”
女帝笑起来,伸指虚虚点了她一下,显然已看穿上官婉儿的马屁,不过,她还有更关心的事情:“六郎能说出这番话,显然于武略也非不通之人,你的蒙师李钦让,婉儿与朕可没教过你这些,是何人教导的?”
张昌宗答道:“回陛下,是陈先生。这些年,只要陈先生在京中,便不时指导六郎武略。陈先生说,若论才学,六郎有师父指点,他不好多言,然六郎终究是男子,若不通兵事,终究可惜,便教了我不少兵事武略,然后,义母又给我请了骑射武艺的老师,这些年,六郎一直在学。”
“陈先生……莫不是陈伯玉?”
女帝略想了想,终想起能有谁被张昌宗叫做陈先生的。张昌宗道:“回陛下,正是陈伯玉先生。”
女帝面上神色难测,只是道:“难怪你的诗风渐有刚健之气,与你师父的文风大为不同,原来是内里受了陈子昂的影响。怎地一直从未听你提过?”
张昌宗略有些惭愧的道:“回陛下,陈先生曾说,他性情耿直不善机变,也不懂讨人喜欢,若陛下不问,便让我莫要主动提起,以免影响我在陛下面前的观感。若陛下问了,也不能欺君,尽可如实告知。陈先生不肯受我师礼,虽待我如徒,却一直以小友称之,这个……陛下,您会罚陈先生吗?”
女帝心思转动,面上不显,淡淡一瞥:“你既知道朕不喜欢陈伯玉的性子,为何还要向他学兵事呢?”
张昌宗认真道:“因为六郎知道陛下不是那等以喜恶对待大臣的人。陈先生有经纬之才,虽性情耿直,但陛下不用他,定然有陛下的道理。然陛下胸襟宽广,定不会因为六郎向他学习军略便惩罚六郎或是惩罚陈先生。此是六郎一点微末之见,或有自以为是的地方,请陛下恕罪。”
女帝只是点点头,也不说罚不罚,而是转向狄仁杰,道:“怀英,你的谏议,朕会考虑,也会传召政事堂商议,你先退下吧,跑了这么远路,且去休息一下再说。”
“喏,多谢陛下体恤下臣,臣先告退了。”
说着,恭敬的一礼,准备出宫。张昌宗把人家明显是深思熟虑后的谏议给驳了,有些不好意思,给人行了一礼:“狄公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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