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万事开头难。张昌宗跟薛崇秀做的这一摊事情也如此,但在与刘婴开诚布公的谈了之后,刘婴只用了三天便写了个建言来,张昌宗看了,非常满意,直接拿回家给老婆看,然后,便是先期的准备工作,旁地也要等他出孝了才行——
坑师父把自己也坑了,张昌宗又要守孝三年。
对此,藏在密室里暂时不能见人的上官婉儿给他的回应是一声呵呵,貌似十分高兴的样子。张昌宗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但也只能憋着,谁让他先坑的婉儿师父呢。不过,这长安城里是不能待了。
长安城里,人多口杂,实在不是个守孝的好地方,也不是一个适合藏人偷跑的地方。好在,张家在距离长安稍远点的地方还有个庄子,一开始张家卖卤味需要的鸡鸭就在那里养,后来,张昌宗的摊子越来越大,卤味卖的地方也多了,那个地方就不合适,太小,养鸡鸭便换到别处去了,这个庄子便空闲下来。
那时,韦氏手头也宽裕了,她老人家也如时下许多人一般,有钱了就想积攒土地,但是,距离长安城近的地方,大多在有来历的人家手里,张家起家太晚,大的地方插不上足了,韦氏便是能见缝插针的弄了些小的。
到张昌宗出仕,韦氏第一次给几个儿子简单的分家的时候,张昌宗退让了,没要长安附近的庄子,选了这个略远些但大一点的,现在要出去也就这个庄子合适。
当然,薛崇秀作为太平长公主的爱女,一个隐形的大土豪,嫁妆自然是丰厚的,在长安城城郊有庄子,在长安城里有铺面、房子这些简直是必须的,不过,让张昌宗去住老婆的庄子守孝那是不成的,长得像小白脸不代表就要做真的小白脸。
家中一切齐备,行李都收拾好了,门房上来报,荥阳郑氏来投贴,想明日上门来,一则探望对外抱病的郑氏,一则……张昌宗琢磨着,怕是想来接郑氏回荥阳,毕竟,外头可是天下皆知贵妃殁了,与同姓同族的荥阳郑氏相比,他于郑太太是个外姓人,不是一家啊。
着门房回复来人,同意郑家明日来访,张昌宗就先溜后面去了,郑氏院子里,人并不在,想了想,直接奔密室去,果然,母女俩儿正相对而坐,一块儿喝茶汤,一块儿说话呢。见他进来,上官婉儿白他一眼:“如此急急忙忙像什么?”
张昌宗连忙停住,整整衣冠,进来的匆忙,连谁的名刺都没看就跑过来了,帽子都跑歪了,身上还穿着孝衣也不管,三步并两步窜过去,把门房刚送来的名刺递给郑氏:“太太,这是门下收到的名刺,约好了明天拜访。”
郑氏这几年也往荥阳本家走过几趟,张昌宗在就他陪着去,他去北疆的时候,是让自己的手下护送着去的。郑氏于本家也不陌生,一看之后,淡然一笑,道:“无妨,是阿屹来了。约莫是来让我回本家的,无妨,明日见见便是。”
“那……太太您……”
张昌宗不放心,眼巴巴的望着她,努力的模仿他的小宝宁可怜巴巴的样子,什么节操、脸面都不要了。
这怪样子直接让上官婉儿看不下去,毫不犹豫的拿起案几上的书册糊了徒弟一脸,张昌宗被糊得好无奈,很大胆的瞪他婉儿师父一眼,大有“不帮忙就算了,做什么添乱”的意思。上官婉儿一顿,瞪他一眼,完全不想搭理他了。
郑氏笑看着师徒俩儿的眉眼官司,伸手拍拍女儿,制止她再欺负弟子,笑道:“六郎可预料到明日之访了?”
张昌宗自然是点头的,郑氏与上官婉儿自幼看着他长大,自是晓得这人不喜欢打无准备的战,历来是兵马未动粮草的奉行者,想来做下让上官婉儿诈死这种事情,也不会没有准备。果然,就听张昌宗含笑点头:“当日定下主意,弟子就想过了,弟子这里自是不想太太走的。”
“你想便能成吗?”
郑氏问了一句,面上还带着笑容,并非责问,反而带了几分提点的心思。张昌宗自然明白老太太的想法,惫懒一笑,眼神带着狡猾:“弟子早就想过了,若是郑家来人,我便请入正堂,喝喝茶,聊聊天,师父这么多年都在宫里,郑家人想来并不识得几人,认认亲戚也挺好的嘛!”
这就是个无赖的主意,让郑家见见婉儿师父也无妨,世家重礼法,荥阳郑作为名满天下的世家,脸面还是要的,告发一个诈死的贵妃,于他们家又没什么政治利益,反而叫外人看笑话。没有利益的事情,世家郑氏会干吗?
话说回来,便是真要泄露,张昌宗也不怕,这个局不说做得天衣无缝,但出其不意之下,想来也没几人有那么大的脑洞,知道他借机把他的婉儿师父偷出来了。
再者,这么些日子借着参与葬礼的缘故,便是有些手尾,也被张昌宗或自己、或使人给清了,便是有人告密,李显想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虽说这世间,并非事事都需要证据,也并非不能制造证据,只是,张昌宗作为有着荡平北疆这等大功的将军,虽丁忧未复起,然以他在军中的威望,不是他小看李显,在五王尚在朝的情况下,他敢有魄力杀他这等大将吗?换成女皇来还差不多,李显嘛,没这个魄力。
张昌宗满脸的腼腆和不好意思:“就是这么干可就坑了屹叔了,希望屹叔能看在新认的表妹份上,保持斯文,不要打人。”
话一落地,上官婉儿便跳了起来,手里持着个书卷,冲着徒弟的脑袋就想抽,可恨不是小时候了,身高及不上,求而不得的情况下只能改抽身上,张昌宗抱头鼠窜,满屋子绕圈,师徒俩儿也不知是谁遛谁。
郑氏笑吟吟地闲看戏,也不制止,其实,若张昌宗不是这个主意,她也会劝说张昌宗同意这个做法。婉儿自幼长于宫廷,历经坎坷沉浮,如今出外来了,自然就不能再如宫中那般无根无凭。
以张昌宗的人品,说了要奉养母女俩儿身后,自然不会食言。只是,荥阳郑总是她的娘家,婉儿出来了就须得去认一认为好。
郑氏这几年颇注重养生,下午都要歇个晌儿,上官婉儿在宫里也有这个习惯,张昌宗看看时辰,顿住脚步,给师父敲了两下出气,让两人歇晌。
上官婉儿依旧留在密室里,现在还不到出来的时机,郑氏则回诸暨的院子,张昌宗搀扶着她老人家回去,刚把郑氏送回房出来,阿梨等在一旁:“郎君,那位有请。”
张昌宗讶然,午觉都不睡了,师父这是想说啥?当下,麻溜的转身,与阿梨一起往密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