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定,张昌宗把节制左右卫的兵权交了回去,只管着金吾卫,事务一下子就少了许多,气温已没有那么高了,郑太太可以南下了,只是她还在庄子上,张昌宗抽了个时间亲自去接人。
风尘仆仆的进家门,老太太安然坐在厅堂里,面前放了个小炉子,正在煮茶,旁边坐着宝宁,一脸专注的在郑太太指导下往茶汤里放东西,恍惚间,张昌宗不禁想起他小时候。那时候,他小时候觉得郑太太煮的茶汤比阿娘和嫂嫂们煮的都好喝,便缠着郑太太教他,郑太太教他的时候,似乎也是这幅景象。
当日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可他已经长大成人,为人夫,为人父,郑太太跟前教导的孩子变成了他的女儿,一时间,张昌宗心里百感交集,眼眶都有些热起来:“太太,宝宁!”
一老一小一起扭头,宝宁见到月余没见到的父亲,很是高兴,直接蹦起来就往父亲身上跳:“阿耶!”
张昌宗自是一把接住自己的小宝贝,也不顾一身尘土,俯身先亲她一下,笑得开怀:“宝贝想阿耶没?”
“想了!阿耶呢?有没有想女儿?”
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父亲。张昌宗仰头大笑:“想啊!天天都在想!那么,宝贝有没有完成耶娘交给的任务?”
说着,放下女儿。宝宁自是拍着小胸脯保证:“阿耶,女儿有乖乖陪祖祖呢!”
“那就好,等回去给你奖励!”
“好!”
宝宁开心的应着,拉着父亲的手过去见郑太太。郑氏面上带着笑,口中假嗔:“一身尘土便来抱孩子,也不怕脏!现在好了,父女俩都脏了,来人,带小娘子下去换洗。晓得你肯定没耐性慢慢来,看这一身尘土的,快下去梳洗一下,然后过来喝茶汤,等你来了就能喝了。”
“哎,太太的茶汤好久没喝了,可想了,太太等我一会儿。”
说着,就自己转后面换洗去了。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洗干净头脸过来,宝宁已经换好了,坐在郑太太右手边,左手边已然放好他的坐席,席前摆着一个小几,几上放着茶碗,端起喝了一口,温度正适宜,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好生叫人怀念,一口接一口的,舒坦得直眯眼。
郑氏笑看着父女俩儿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和表情,面上的笑又深了几分,待父女俩儿一人喝完一碗,又叫人给张昌宗倒上,方才问道:“京里的事情完了?”
张昌宗笑道:“新君登基,大事已定,余者用不上我,自是该我到郑太太面前尽尽孝的时候了。”
郑太太哪里还不知道他,无视他一贯的嬉皮笑脸,微笑:“就算是卖乖,这个乖,我也受了。”
张昌宗笑眯眯地拱手:“多谢太太不嫌弃。”
郑太太老神在在的道:“你打小就这般,习惯了。”
张昌宗仰首哈哈大笑,不以为耻,说笑几句,复又道:“阿柳空下来了,我让她和阿松护送太太您南下,再晚怕有台风,就不好上岛了。”
郑氏点点头,道:“行李我已让人收拾好,并无什么需要准备的地方,你且休息休息,明日我们再启程。”
“喏,多谢太太体恤,还是太太心疼我。”
“惯会卖乖,别把我的宝宁带坏了。”
郑氏假嗔,张昌宗故作讶然:“难道太太不喜欢?”
郑氏淡淡扫他一眼,笑而不语,大有问他是否真要在小孩子面前做坏榜样的意思,张昌宗打个哈哈,不再胡说。
与郑太太和宝宁一老一小叙说了一下别情,郑氏看张昌宗眉宇间难掩的疲色,虽精神头挺好,但还是催促他去休息,京里的情形,她在庄子上也是知道的,虽不至于事事皆知,但闻一知十,郑氏大致能猜到张昌宗在其中的辛苦。
张昌宗谢过郑氏体恤,跑去睡了一觉,等睡醒已然天黑,自己看看时辰,宝宁肯定是睡了,外头下人候着他,厨下还熬着粥,就等他睡醒喝。
“太太睡了吗?”
张昌宗一边喝粥一边问下人,仆人答道:“回郎君,太夫人尚未就寝,还等着郎君过去。”
“这样啊,那我过去一下。”
说完,唏哩呼噜的喝完一碗粥,擦嘴漱口后过去,郑太太屋里,果然还点着灯,见他进来,笑了笑,示意他坐下。
“太太有话对弟子说?”
张昌宗坐下问道。郑氏点点头,道:“我在庄上怎么听说,此次京中的事情,乃是你那岳母与临淄王主导的?”
张昌宗叹了口气,把自己进京后的事情大致向郑太太说了一遍,郑太太默默听他说,听完,叹了口气,双眼全是担忧之色:“六郎,今后有何打算?”
张昌宗又是一叹,苦笑:“太太,其实弟子心里也不知道,大致总是要保住我岳母的,否则,我这么多年这么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对不对?”
郑氏一叹,深深看他一眼,道:“你这是把自己往艰难处逼。”
张昌宗道:“大概是时也,命也吧,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郑氏默然,沉默了片刻后,方才道:“如你所说,那看来太子非临淄王莫属了?”
张昌宗道:“应该就是了,这次宫变的参与者里,我岳母是长公主,立谁都不可能立她,而我,虽有功,却是外臣,剩下的也就是临淄王了。弟子出京时,便有朝臣提议立临淄王为太子,临淄王尚在推拒,言道应该立嫡长的宋王为太子,只是,宋王此人……只能说不愧是当今的儿子,谨慎聪明是有的,唯独缺了胆子和勇气,朝臣里评价虽好,却非太子人选,我看着,最后还是要落在临淄王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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