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荒谬。郑芝龙,谁给你的胆子,竟然信口雌黄,污蔑朝廷重臣?”
崇祯帝再次迸发出怒火来。可是那股子色厉内茬却怎么看也遮掩不住,他心中没底啊。
大同降了,宣府降了,居庸关又有什么不能降的?那里距离京师只不过百里路程,唐通、杜之秩若真降了李自成了,贼军眨眼就能杀到城外的。
王承恩整个人更是都在发抖,他是提督京营的主儿,京营是怎么个破烂样儿,是再没有谁比他更明白的了。京营账面上的兵力还有不少,可是实际上却是空额占据了绝大部分。
这几年各处战事都很紧,清虏数次入关,京师周围都多次告急。京营中能战的部队,比如那勇士营,不是被抽调往各处,就是在各种各样的战斗中逐渐消耗,然后去岁一场大疫又病死许多。现在能够用来防守的兵力,纸面上是四五万人,实则不过区区数千,且士气低落,将无斗志,兵无战心。
如此这点人马就是全盘用来配合郑芝龙军,也不够守燕京城的啊。作为大明朝的政治中心,燕京城内城四十五里,嘉靖年间再修外城,包京城之南,转抱东西角楼,长二十八里。(等于南面多了一块,一如热兰遮城)
这内城外城合在一起,粗略的算周长也有五六十里,就眼下城中这一万郑军加上数千羸弱经营营兵,还有些净军,那也不够两万人。一丈多远才有一军兵防御,等于两三个垛口一个兵,只要一想就能知道这防御有多么薄弱了。
更可怕的是,现在朝廷根本拿不出足够的银两来募兵和犒赏将士!
内帑里还有十几万两银子,那还是先前皇帝叫臣工们捐资助饷而募来的一点银子,又能招揽几个人?
“陛下,居庸关会不会降,最迟明日就会知道了。居庸关一丢,贼军就该包围燕京城了。届时这燕京城能不能守,王督公应该比臣明白。”
事实上何止是王承恩明白啊,整个燕京城内的达官贵人那一个个都明白。崇祯帝更心知肚明。
“京师便是不能守,陛下决意南迁,那也非一言一时之事,当务之急,老臣以为还当是募兵为上。”周延儒脸颊抖了下。
“臣知道内帑银钱有限,国库亦已告竭,现愿捐资五万两,以助陛下募兵。”
他算是想明白了,有郑芝龙在,大明还亡不了。京城便是被李贼攻破,郑芝龙当也能护着皇帝突围,只要到了津门,有水师接应,李贼便是有百万众又能奈之如何?
这大明南渡虽只是个偏安一隅之势,可到底也能苟全一时不是么?自己家族亲友皆在江南,岂能置身事外?较之乡梓亲朋,这钱财反而是小事一桩了。
“京城昔日生民不下百万,纵然因诸多事而有所凋零,今也当有六七十万众,内中青壮上十万,百多年来多受我大明恩义,如何不有忠贞报国之人?”
周延儒相信,只要舍得出钱,那就会有人愿意卖命。大明局势糟糕到今日的地步,最大的原因就是没钱买人的命。
同样,作为一个首辅大臣,周延儒对于军事虽一窍不通,但书读得多了,对地理却也算通明。
如果明日(十五)居庸关沦陷的消息能够传来,那李贼的兵马想要杀到京城,大概也就十七日了。
从居庸关向昌平路上,山路险峻,不利于大军通过。估计李贼大军十五下午或十六日才能陷昌平城,十七日才能围京师。
而且只能从西面杀来,等到后日(十六),圣驾只要能出京师,十七日赶到通州,那就脱离虎口了。
“老臣敢请陛下发手谕着王督公告书全城,招兵募勇。再速速敲响景阳钟,召集百官勋戚入宫,明了此事。”
崇祯帝张着嘴还没说话,王承恩也开口道:“周阁老老成谋国,老奴附议。”
郑芝龙低着个头不说话,但他知道,崇祯帝肯定会应允的。有王承恩和周延儒帮衬着,再有严峻的现实逼迫着,崇祯帝只能低头!
除非他真的想要“君王死社稷”!
张世泽正在东城的粮仓中为郑军调拨粮食,京城内现在还是有些存粮的,但内中优劣间杂,而那些仓场的大小官吏,贪财如命,便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张世泽都不敢保证那些个蛀虫们一个个都能擦亮自己的眼睛。
要是因为粮食而闹出纷争来,就太寒颤朝廷了。
故而,他直接坐镇,监督着仓廒中流出的粮米,不能保证都是上等的精米,却也需要都是新粮。
忽然听到宫廷内响起了钟声,一声一声的,直把他魂儿都给惊散了。
怎么宫中都响钟了呢?
郑芝龙不是才入宫觐见吗?
张世泽也顾不得跑回家去,骑上马先就直奔皇城去了。
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些大臣们已经到来,还有襄城伯李国祯,新乐侯刘文炳,驸马都尉巩永固等人,等了好一会儿,定国公徐允桢、成国公朱纯臣、宣城伯卫时春、阳武侯薛濂,清平伯吴遵周,博平侯郭振明、永宁伯王长锡、安乡伯张光灿、武定侯郭培民、定远侯邓文明、西宁侯宋裕德、镇远侯顾肇迹、彭武伯杨崇猷、新建伯王先通、南和伯方履泰、永康侯徐锡登等等才相继赶到,再有朝中文武。
一班人合着文武大臣们涌入了皇极门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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