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津义弘大骇,此物名为大抬枪,虽然造型如同火铳,但是这个尺寸其实就是肩扛式小炮,发射一磅重的铅弹。若被此枪击中,大象一枪毙命,便是鬼神甲胄也一样受不了。
岛津义弘立刻飞速后跃,逃回楼内。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明月楼的大门被轰得如同蜂窝,整个门墙都倒塌下来。
锦衣卫一轮射空,立刻又一队上前堵着门口,准备第二轮齐射。
便在此时,忽然一阵鬼哭狼嚎般的低吼声从背后传来,陆炳一瞬间瞪大了眼,惊骇难言。
三台和岛津义弘一模一样的鬼神甲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黑漆漆的金属乌光在月色下粼粼波动,伴随着关节和甲叶的撞击。眼窝中凶光闪闪,面目狰狞如鬼。只是鬼面的颜色或青或白或蓝,发色也跟着面具呈现出不同的青、白、蓝三色。有的扛着巨大的砍刀,有的手持和岛津义弘一样的螺旋枪。
那刀身上,黏糊糊的血还在往下淌,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漆黑的铠甲缝隙里都是血光在荡漾,每踏一步,就是一个血糊糊的脚印。
从楼顶上望去,所过之处一片鲜红,琉球武士和锦衣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路边,便似是红土地中的杂草。前门和码头上连个会动的人影都没有,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锦衣卫齐声尖叫,大抬枪的枪口还未来得及调转,刀光一闪,人头落地。枪风伴随着尖锐的异响呼啸扫过,七八人和肩头的大抬枪一起被切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戚继光几人冲到庄园门口,只听见里面枪声大作,然后就是一片惨叫声。
几人一起策马冲入,毛骨悚然,什么情况?
只见琉球武士和锦衣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尸体死状可怖,或身首异处,或从肩头向斜下一个巨大的刀口,甚至将人砍成两截。
朱钰大吃一惊,指着脚下的尸体:“好犀利的刀法!”那琉球武士临死前乃是持刀挡在身前,但是长刀被砍成两截,同时脖颈连半个肩膀一起被劈断,死状极为可怖。
朱钰将斩马刀一摆,惊骇道:“这人的力量远在我之上!”
戚继光已经变了脸色:“不是人!是机关甲胄!”一揪尚可的衣领,“有没有大炮!最好是佛郎机炮车?”
尚可叫道:“大炮都在海边码头那一侧!”
戚继光几个起落上了门楼,凭高望去,一艘战舰高悬倭寇的旗帜在海面上停着,船舷一侧密密麻麻全是炮口。炮台上一片浓烟,很显然已经完蛋了。
戚继光跳下来,急道:“有没有石灰、毒烟一类的东西!”
楼楠皱眉:“为什么要那些下三滥的东西?”
戚继光心说,真不像你这张土匪一样的脸会问出来的话。赶紧解释道:“我不是第一次遇到倭寇带着这东西了!这机关甲胄便似是少林十八铜人,内有机关,可以使人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血肉之躯委实难以匹敌,需用烟尘毒粉攻其口鼻要害!”
楼楠和朱钰却一起摇头,感到十分不屑。
朱钰道:“机关乃是旁门左道,既然口鼻有破绽,我们猛攻便是!”
田艺蘅一摆人面锤:“盔甲再结实,我把他脑袋砸到脖子里去,嘿嘿!”
戚继光无奈,唉,我很难用口舌跟你们形容啊!
“先去看看!”朱钰率先冲去。
这庄园因为是建在海边,分为上下两层建筑,越往里走地势越低。几人骑马冲入前院,见碎尸伏满路边,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无不惊骇。石板缝隙里全都是血,道路两边的黄土都成了红土,只有中间道路似被人踏过,反而干干净净。
几人下马拎着兵刃沿路冲进去,来到了通往内院的高台,可以俯瞰下层奢华的临海庭院,惨叫声不绝于耳。
只见下面三个凶神恶煞的钢铁怪物正在屠鸡杀狗一般屠杀锦衣卫,若说比人还高的武士刀还好,那大枪也太怪异。枪头超大,乃是巨大的尖锥螺旋,最粗的地方粗如酒坛。一枪刺入一个锦衣卫背心,竟带得尸体在枪头飞旋,手脚砸击地面噼啪作响。尸体从枪头飞出时,胸膛上已多了血肉模糊一个大洞,扭曲在地上。
锦衣卫的碎尸满庭都是,死状和外面的人一般凄惨。
突然轰隆一声,一只铁拳从墙壁里打出来,明月楼摇摇欲坠,里面还有一个机甲武士,竟一共有四个。
朱钰毛骨悚然,这是什么鬼?这么大力气!
明月楼一面的墙壁塌了,尘土飞扬中不停有梁柱断裂的巨响和倭语听不懂的狂叫声传来,屋顶瓦片簌簌落下,似乎里面那机甲武士试图把这座楼给夷平。
有人在楼顶大喝撤退,赫然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还没死的锦衣卫四散逃命,轻功好的迅速蹿墙上房,轻功不好的就惨了。
一个机甲武士一刀挥出,一颗人头带着血光高高飞起几十丈,竟凌空滚到戚继光他们几个脚下。那人喉咙里还带着断气的嘶嘶声,下巴已经没有了,双目圆睁,眼巴巴望着他们几个。
朱钰已经是习惯了血腥气的人,仍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楼楠回头就吐了,田艺蘅一转身,一把揪住尚可:“石灰粉在哪里?”
尚可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四下寻找尚明月的下落。被问到石灰粉,脑中一片混乱。他们商会号称富甲天下,什么珍稀的宝贝都有,这时候却想不起哪里能有石灰。
下面忽然一声大喝,陆炳从楼顶跃下,头下脚上,双手如鹰爪扑击下来。
下面的机甲武士立刻一刀劈向头顶,谁知却劈了一空。陆炳腰上绑了钢丝,将身体定在半空中。那武士抬头一愣之间,一蓬石灰粉已随着陆炳的掌风当头洒落。
陆炳狞笑,靠着石灰粉已经有两次胜绩。机甲虽然坚固,但是里面的武士眼要视物,口鼻要喘气,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的弱点。
那机甲武士并不慌张,反而仰天一声大吼。从那鬼面中喷出一道强烈的蒸汽,一瞬间一道强风将石灰全都吹了回去。石灰弥漫,那机甲头盔上居然用玻璃封住了眼洞!